我祖父称呼他们为“一家人”。
——里尔克
卡利普的妻子离开他的那天早晨,卡利普爬楼梯走上位于旧城巴比黎的大楼,前往他的办公室。他把刚刚看过的报纸夹在腋下,心里想着多年前他掉进博斯普鲁斯海峡深处的绿色钢珠笔,那个时候卡利普和如梦得了腮腺炎,他们的母亲带他们去乘船郊游。这天晚上,当他审视如梦留给他的道别信时,他发现桌上那支如梦拿来写信的绿色钢珠笔,跟掉进水里的那支一模一样。二十六年前,耶拉看见卡利普很喜欢这支笔,就借给了他。后来,耶拉得知笔丢了,从船上失手掉入海里,在听完卡利普描述落水的位置后,耶拉说:“其实它并没有丢,因为我们知道它掉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哪个地方。”卡利普在走进办公室前刚好读完了耶拉的“灾难之日”专栏,他很惊讶,耶拉虽然写到他从口袋拿出钢珠笔,刮掉黑色凯迪拉克车窗上开心果绿的苔藓,却没有提到这只遗失的笔。毕竟,耶拉特别喜欢留意年代久远的巧合——比如说,他会想像在博斯普鲁斯山谷的泥泞中,找到刻着奥林帕斯山的拜占庭钱币和奥林帕斯汽水瓶的盖子——只要有机会一定会放入他的专栏中。不过,如果真的像耶拉最近一次的访谈所言,自己的记忆力已经退化,当然就另当别论。“当记忆的花园逐渐荒芜,”他们最近几次聚会时,有一次耶拉这么说,“一个人会开始珍爱最后残存的花草。为了不让它们枯萎,我从早到晚灌溉浇水,悉心照料。因为怕忘记,我回想,再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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