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要补充的是,叔叔早上就出去了,和楼下十多个人去找拆迁的人谈事情去了,莉姐叹口气:“谈也没有,钱都被他们捞去了,到时候断水断电,不搬也的搬”。直到我们都背包走的时候,叔叔他们还没有回来,莉姐不放心,打电话一路问过去,确定没有发生什么事才放心的离开家门。
搂下,挺着一辆卡车,也许是谁家在搬东西,莉姐驻足不语,我想是在怀念这块栋她曾经生活长大的家,踩在散漫鞭炮碎屑的地上,我多少也有点惆怅,也许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如果我家搬家了,我也会觉得那么不舒服,何况并不是自己愿意离开的。
莉姐抿着嘴问我:“我在想可能再回来这楼就没有了,奇怪你装什么惆怅”。
我:“我在想至少我还有幸从这睡了一晚”。
莉姐:“你还应该有幸在这爬上爬下了好几次”。
我小。
莉姐忽然抓住了我的羽绒服袖子,说:“你过来,咱顺后面走,去取票,给你看点东西。”
沿着小区另外一边往后走,地上挖了一条沟,旁边还有一排平房,平房侧是一个小小的锻炼场。
莉姐跑过去,去踏那个跑步器,却没有踏动,原来锈迹斑斑,早已经不能用了,油漆早已经脱落。
莉姐淡淡的说:“这一小块地方,是我们这栋楼大家自己凑钱建的,我初中高中时候常来玩,那时候我爸就经常带个油壶工具阿什么的来修修”。
我能够想象小区的居民那和睦的一幕,不象很多新小区都是不同的人买的,可能一辈子邻居都没有过往来。
似乎器材里面只有那个单杠还能用,莉姐蹦了一下,伸手,没有钩到,她把手套摘下,继续,终于搭上去了,但是显然如今已经不是高中时候那么“有力气”了,“啊”的一声,要摔下来,我赶忙扔了皮箱,及时地扑过去,接住了她,除了当初那荒唐的一幕,我们似乎还没有这么近过,不由自主地,我的手托她,变成了搂她。
软软的身体,还有头发的香气,即时此刻东北大地冰冻三尺,寂静寒冷,我也忽然觉得春意盎然。
只一会,莉姐手伸到后面拉开了我的手:“干吗阿,我又不冷”。
我觉得自己稍稍有点脸红。
幸福总是短暂的,马上郁闷就来了:拿票的时候被告知,没弄到有座的票,莉姐非常沮丧,我倒是没觉得什么,春运的时候,能有个站票就足够了。
似乎初七的人比初六还要多,候车室里的人和火车上的人都很多,不过毕竟是始发站,还不至于寸步难行,莉姐上了车就准备继续往车厢里走,被我拉住了,火车人多的地时候,没有票的人最舒服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座位底下,趴到里面大睡一觉,让有座的人羡慕的不得了;另外一个处是车厢连接处,这里可以席地而坐。当然我们两个不可能跑到座位底下,我虽然不在乎,莉姐肯定不行。
于是我拉着她,拎着皮箱抢占了一处车箱连接的地方,本来这里有两个人的,但是后来有人喊说八号车厢比较空,于是这两个人就离开,莉姐也想去,我劝她:“别去了,等我们去了人也多了,而且这是第一站,后面的人会越来越多”。
我铺了两张报纸,把皮箱靠在外面,我们席地而坐,很快这过道人也多了,不过大家都站着,看样子是随时准备去抢有坐的座位。
火车开动,我看到列车长走过来,这时候靠近卫生间的一个男青年把他拦住了,从兜里递过来一个什么证件,只听他说:“这样的,我们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麻烦您看看是不是能有个卧铺什么的”。
我顿时觉得暴汗,央视记者在我们这些小县城确实有非同寻常的作用,但是这可是在火车上,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似乎不大妥当。
不过,我看到他旁边还靠着一个女孩子,靠在他肩上,脸色很不好。
列车长显然很为难:“这个,这车满了,先找个地方,一会我看看”。
他推脱着,走开了,那个男青年拉着女孩子追过去,到车厢里面了。过道处几声叹息,可以想象,如果这过道都是学生的话,肯定是有很大的嘘声的。
只听得有个认喃喃道:“记者,央视记者就了不起啊,有本事别坐火车贝”。
还有一个人回应:“大记者还来做火车,假的把”。
还有人说:“你没看新闻吗真有假记者骗人的”。
又有人说:“骗谁老百姓谁稀罕骗你,就那些当官的怕,怕曝光,怕上焦点访谈”。
引的大家一阵大笑,忽然有人说:“当官的上的少吧”,这话说的我一愣。
我和莉姐面对面坐着,磕膝盖顶着磕膝盖,莉姐的鼻尖上有细密的汗珠,晶莹闪烁,黑黑的头发垂在胸前,我看的有点花痴,赶忙侧头看着窗外,这报纸的方寸就是我们的小天地。
莉姐也不说话,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在想,如果我有一部杨晨的那个数码相机,就可以给她拍一张很漂亮的照片了。
许久,我和她说:“咱们就别往里去了,在这里把,里面就算有个坐,也不如这里舒服。”
莉姐说:“这里很舒服吗”
我点点头:“是啊,可以靠着,离厕所还近”。我忽然心一动,稍稍‘开动脑筋’加了一句:“还能看着你”。
莉姐:“我有什么好看,都老了”。
我笑:“你才多大,就老了”。
莉姐挑着眉毛:“比你大啊,所以你要叫我姐”。
我做愤怒状:“还骗我,上次不是揭漏了,我看你身份证了,比我还小,哼哼”。
莉姐:“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叫”。
我一愣,女孩子好像经常能把没有道理的话说的很有道理,这时候你似乎还不大好反驳。
莉姐:“你今天给我们家干了很多活,回北京了请你吃好吃的”。
我一冲动,冒出一句:“那是应该的,我不干谁干”。
莉姐眼睛瞪的大大的,盯着我。
顿时有些蒙:“那不就是赶上了吗就顺便干了,还锻炼身体”。
莉姐又不说话了。
事实越来越证明我的明智,后来上车的人越来越多,基本没有下车的,好多人在过道坐下来,但是毕竟没有我们这样舒服,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我们。
莉姐忽然用手拍我胳膊:“唉,笨蛋,你不困阿”。
我挠挠脑袋:“怎么叫我笨蛋,好像不是第一次啊,我有那么笨吗”
莉姐眉毛一扬:“反正我觉得你有时候够笨的”。
我无法辩解,只好说:“你困了阿,那就睡会吧”。
莉姐点点头,靠在皮箱上,闭上了眼睛,头发垂下来,只漏出了两只眼睛。
我真喜欢那样子,好想去轻轻抚她的头发,只是我不敢。
我伸直了一条腿,忽然有什么东西顶了我一下,才想起来那是阿明给的玫瑰花,汗,估计这玫瑰花已经不成样子了吧。
把羽绒服拉开一些,果然塑料纸里的‘精装’玫瑰花已经不成样子,被挤压得红色变成了黑色。
我把玫瑰花轻轻拿出来,放在了莉姐头下面,靠着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