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0-05-09 18:48:07
“你的自画像画了多长时间?”
“嗯,大概十几个小时吧。”
陶老师和张宏图的对话,把我和陶正阳吸引到张宏图的习作跟前,我和陶正阳伸头一看,同时错愕对望一眼,忍不住笑了。
张宏图的自画像还算比较像他本人,但最让我和陶正阳人忍俊不住的是,他的自画像半张着嘴,嘴里面图的黑呼呼的,因为没有画出透视和层次效果,嘴里那部分处理的连个黑洞都不算,只能算是一片黑调子填满他张开一大部分的嘴。
我的第一想法是,这哥们画了十几个小时自画像,竟然张了十几个小时的嘴,够辛苦。
陶正阳事后和我说,“我张哥真不怕飞嘴里苍蝇。”
我和陶正阳极力抿住嘴,努力不笑出声,怕陶老师责备我们。
陶正阳非常认真地观察张宏图的脸,然后又反复看摆在写字台上的他的自画像。我猜他肯定在琢磨着,张宏图画自画像时干嘛大张着嘴,这样既难画又辛苦,主要还是不雅观。
“姐,你仔细看,我哥画的真挺像的哈,是吧?”
我万万没有想到陶正阳小小年纪会憋出来这么一句口不对心的话,陶正阳为了表示他是诚心赞美,还不住的文雅点头。
“嗯。”我答应着,实在是被陶正阳的话逗得忍不住想笑。
十一岁的陶正阳,表情像一位资历颇深的老学究,撇着嘴,晃着头非常认真地观看张宏图的自画像,眼珠叽里咕噜乱转,偷偷观察他父亲,又看张宏图,还不时地和我使眼色,偷笑。
最后他实在憋不住笑,回到炕桌前假装看我带来的礼物。
陶老师什么都看在眼里,他没有笑,他撇了一眼陶正阳的背影说:“正阳,给你姐搬个凳子过来。”
“哎。”陶正阳答应一声,去厨房搬来一个蓝色四腿木凳放在我身后,还非常礼貌地说:“姐你坐。”
陶老师拿起我的自画像和几张习作看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有进步,明暗度处理的比较合理,人物立体感强,要注意的是轮廓线过于虚。”
张宏图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自画像上,他有些惊讶地问我,“你是照相片画的吗?”
“不是,照镜子。”我轻声回答。
“啊。”他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陶老师给张宏图讲了一阵子画素描注意的具体事项,又耐心指导他怎么画自画像,之后留了新的作业。
张宏图起身告辞,但刚走两步他又站住,“老师,刘嘉敏用的图画纸哪里能买到啊?”他指着我用白板纸画的习作问。
“啊。”陶老师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恍然说道:“你画素描最好用这种白板纸,二百商店经常有,有时也脱销,最近咱们咸水弯学画的人多,可能暂时买不到。”
张宏图啊了一声,失望点头。
“哎,你先等等。”陶老师叫住了往屋外走的张宏图,麻利地从正面墙上挂着的大像境后面拿出卷成筒状的半张白板纸,用小刀从中间裁开,递给张宏图一半,大概有四张十六开纸大小。
“你先用这个吧。”
我师母在炕上坐着看见,说道:“哎,景宽,你不给正阳留着用啊?”
陶老师温和地说:“这不是还有一块吗?”
张宏图接过白板纸,看看陶老师,看看我,又看看我师母,不知道该要还是不该要。
“拿去吧,这还有呢。”陶老师爽快地说。
张宏图把四分之一张白板纸简单卷了两下,木然地说:“谢谢老师!”之后快步走出了屋子。
日期:2020-05-10 19:34:04
我回到家时,嘉文和刘健早回来了。
父母难得星期天都休息,在家里大搞卫生,母亲头发上蒙的一块蓝格子手巾还没有拿下去,我一看就知道她又打扫家里边边角角的灰尘了。
她手上还拿着扫炕的笤埽,父亲正往大洗衣盆里放着要洗的一些衣服。
嘉琪和大成趴在炕上,看着一本漫画书,大成缠着嘉琪给他念漫画下面的文字,嘉琪一字一板地小声念着。
刘健和嘉文闷声坐在写字台一边,见我回来,也没有说话。
“怎么了?咋都不高兴啊?”我感觉气氛有些严肃,快到饭时了,也没有人张罗做中午饭。
“嘉文,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施老师家那么远,我感觉你们至少也要比我晚回来一个小时。”
嘉文没有说话,刘健慢慢腾腾地说,“大姐,人家施老师全家不在家。”
“啊,是吗,我说这么早你们就回来了呢,不在家下次再去呗。”
嘉文看我一眼,站起来去厨房做饭去了,我在屋里听她刷锅,淘米,开了吹风机。
“刘健,去仓房撮点儿煤去。”嘉文推开屋里门叫刘健,刘健答应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父亲看看母亲,苦笑一下,“婉珍,你说咱们家二姑娘自尊心多强,一句不让说,你看,明显不高兴了。脾气太犟。”
“怎么了?”我问。
父亲笑了笑说:“让你妈和你说。”
母亲看我一眼,把头上的手巾拿下来,放在洗脸盆里,轻轻地揉搓着,她用对成年人说话的语气说:“你说,嘉敏,你听听嘉文多单纯,告诉她还听不进去,她和刘健不是和你一起出门去他们老师家了吗?”
“嗯。”我点头。
“他们到人家看见大门外面上了锁,施老师一家人都不在家,他们等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见回来。嘉文着急,就用粉笔在人家大门上留言,写了好多话,她自己说,大门都快写满了。”
“啊,那也没关系,写了也好,施老师回来知道他们来了。不然,还以为咱家不懂人情,过节也不去拜访呢。”
母亲看我一眼,轻声说:“关键是她写了—我们来了,给你们带来了八月节的礼物,你们不在家,只好先拿回去—你说,这让周围邻居看见,不是给人家造舆论吗,好像人家收了多少礼似的,你三娘回来看见能高兴吗?再说,也不能写人家满大门都是啊,那也不礼貌啊。”
“啊…”我恍然大悟。
原来父母怕嘉文单纯的留言,给施老师造成什么影响,又担心施三娘挑理,生气。
我略微沉思劝母亲说:“妈,你也不用太担心,施老师不会想的太多,我三娘也不能生气,十三岁的嘉文再聪明也是孩子,孩子天真单纯是正常的,他们会理解的。别人家没当回事,咱们先愁的不行了,再说,嘉文从小到大都是老师喜欢,同学尊重,她自尊心强也是自然的。”
“啊,你说的也有道理。”母亲轻声叹息,脸色缓和了许多。
父亲趁机说:“还是我大闺女会说话,你妈这才有点儿笑模样。我也说这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施老师是见过世面,明事理的人,她三娘也不能挑这个邪理。”父亲笑着看母亲。
母亲笑着说:“你是真护犊子。”
晚上家里人都睡觉了,我和嘉文聊到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