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卖命?”这个词有点刺耳,我忙说,“邢叔,为什么要说卖命呢?我给她送油去不算卖命吧?”
“在你看来这只是小事吗?上次我们去过了,那种滋味你也尝过,其实很多东西我没有跟你明说,怕你那时害怕,我开车在路上,随时可能落进险恶环境,不说别的光是掉进一个坑里,咱们还回得来回不来就难说。你好像只以为去和来都那么顺利,实际上我是捏着两手汗的。”
我惊道:“真有那么严重吗?我倒确实没感觉到。”
说真的我确实没感到去一趟末阳路有什么风险,我和小眉第一次乘的是罗小泥的面包车,就算是误入吧,也是顺顺当当回来,邢叔载我去的那一趟,尽管在小路上开时确实有些惊险,但顶多是路狭一些,开车要当心一点就行了,别的也没遇着什么张牙舞爪的东西吧。
邢叔闷沉沉地说:“你想想,为什么那些出租车司机都不愿去?如果去那里一点风险也没有,他们怎么会不去呢?出租车是讲收益的,只要给钱,他们怎么在意去哪里?他们不愿去就说明那个地方不好去,宁可不挣这个钱。”
我已经叫过车却叫不到,虽然邢叔讲了一通去那边的风险,但我已经答应了郭婧的,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我还想再央求一下邢叔,但此时邢叔却爆出一个意外,说他虽然也劝我不去,如果我执意要去的话,他也愿意帮我一下的,可是很不巧,他的车出了毛病正送在修理厂大修,他就算想帮我也帮不上。
怎么会这么巧?我问他除了上次开的那车,还有别的车吗?
他说他手头也没别的车,家里就这一辆。我问他能不能借一辆?他说去那个地方还是冒风险的,万一车辆损毁了就不好交代。
邢叔让我另外想想办法。
其实我也听得出来,邢叔未必是车有毛病,也不可能是他害怕去那个地方,他可能是心情不佳不想送我去,毕竟去那个地方对他是一种伤害,他会情不自禁想到没出息的儿子。但他也不愿向我直说,就故意讲得那么凶险算找了不去的理由。
结束通话,我有点抓耳挠腮,只好再打郭婧的手机,想告诉她我已经拿到油了,却可能来不了,因为没有车愿意送我。但郭婧的手机打不通了。
果然她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现在跟她的通讯也断了,她可能是手机没电了,也可能是那里信号消失,总之她也联系不上我,一定急得要死,我是她在困境里唯一的希望,连我都没了信息,她不是更绝望了?
我知道我这个病得治,总是那么爱管闲事,别人一旦向我求助什么,我不知怎么的明明知道不可为,但嘴巴上很难回绝,总是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又不想失信于人,搞得最后总是费尽心思,也没捞着什么好处。
帮人嘛,哪总讲有没有好处。
正在为难之时,一辆车开过来停下。
我一看就乐了,这不正是邢叔的车吗?他嘴上说得那么坚决不肯去,可还是来了,行动比语言更有力嘛。
我先将油桶放到后备箱里,再想拉开副驾门,但拉了几下没拉开,再拉一下后车门就拉开了,我就一头钻进去。
车门未关车就开动了。我拉上车门,长舒一口气,正想对邢叔说点感谢的话,猛地愣住。
司机后脑上那根小辫子告诉我,开车的哪是邢叔,分明是罗小泥。
我惊叫了一声:“怎么又是你?”
罗小泥呵呵一乐说:“你不是要打车吗,我就是滴滴车呀。”
“可我没叫滴滴车,这怎么算账?”
“没关系,我免费送你,车钱全免。”他说得很爽气。
但这并不能平息我心头的恼怒。不过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不在乎车钱,你尽管收好了,因为我这是去帮人,人家不缺钱会负责我的车费的。”我叫道,“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我宁可另叫一辆。”
“郭婧在等你。”他闷声闷气地说。
我一惊,“怎么,你也认识她?”
“当然,她现在困在末阳路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幸好跟你通上话了,你现在成了她的救命菩萨了。你帮她,我又帮你,那不是好事吗?你不是应该谢我才对?”
“是的,她现在陷在困境里,急需要我给她送油去。但那又怎么样,我也不等于就想坐你的车呀,你怎么冒充别人的车来载我?”
“哈,谁说我冒充邢叔的车了?就许邢叔拥有这种车,不许我也拥有一辆吗?”她的声调有些得意了。
他居然提到了邢叔!而我是刻意不提起邢叔的,只说别人的车,他怎么会一口咬定我说的是邢叔?
我心里哆嗦了一下,看来邢叔上次载我去,罗小泥是知道的。
难道邢叔也是有感知的?他知道自己是暴露的,所以不敢再载我去?
我不敢跟罗小泥讨论邢叔,就撇开话头说:“滴滴车有的是,我只要肯多付车钱,肯定还有人愿意载我去的。”
“没用,你钱再多,也叫不到车,没有人敢送你到那里去。”罗小泥嘿嘿地笑着,“牟忻,你还是好好坐吧,我会很顺利把你送到郭婧那里的,如果你叫了别的车,即使去得了那里,也一定找不到郭婧的位置。原因嘛,我也不用多说吧?”
我只好不吭声了,也说不上是懊恼还是后悔。也许事实就是如此,我一叫不到出租车,二叫不动邢叔,至于叫其他滴滴车能否顺利到达末阳路也是问题,到了那里万一见不着郭婧也是枉然。
车子向前行驶,像上次一样平稳安静。我打量着车窗外,辨认着道路,起初能看出在城里跑着,一拐弯后就进入一条比较宽但没有路灯的大道,跑着跑着路就小起来。
然后再往前开,前面就出现了亮光,成片的黑白光。
那里无疑就是末阳路了。
我忍不住问道:“罗小泥,你知道郭婧在哪里吗?”
“当然知道。”
“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追人呗?”
“追谁?”
“这个嘛,你问她自己好了。”罗小泥又呵呵一笑,“不过她未必跟你细说。”
“你既然知道她,为什么不帮她一把?”
“这不是帮上了?”他扬了一下自己的大拇指。
“你怎么在帮她?”我感到奇怪。
“咦,如果不是我,你能打通她的手机吗?她能向你求助吗?你拿到了油,能来这里吗?不都是我在帮你?”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拨打归晴晴的手机,是因为罗小泥捣蛋才打错,打到了郭婧的手机上,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罗小泥同意,郭婧的手机是无法通话的,自然我也不可能打进她的手机。
难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没能逃过他的耳目?
我越来越感觉这个小辫子的可怕。
见我不吭声了,罗小泥倒自己说起来,他竟然夸我是个不错的人,有助人为乐之心,还很勇敢,明知有些地方不适合来去却也义无反顾,是个有担当的人。
随即他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惜呀,你的老婆……”说到这里又不说了。
我猛地一怔,他居然提到了小眉。忙问:“我老婆怎么啦?她出什么事了?快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