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直觉上，我觉得她不是一个坏人。我只希望她能带我离开这条疯狂的街。

街道向前延伸，两边的店铺一家又一家，都是女人。再往前走，前面出现了田野了，望过去有星星点点的乡村人家，那些房子不够好，远远不是我们平常从城市周边农村见到的样子，几乎都是草棚子之类，偶尔有个瓦房也是破旧不堪，充满残象。

女侠终于停住下了马，一松缰绳，马就自由地到地头啃草去了。

她转过身来，看着我说：“很对不起呀，让你受了一场惊。”

说话的声音真好听。而且她的态度是很友好的，只是显得略有些忧郁。刚才她可是威风凛凛的，现在好像有些不安。

我谨慎地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其实我已经从郭乞男嘴里套出这里不属于阳间，那就是阴间了，但阴间会是这个样子吗？我们平时总把阴间想象得那么黑暗，那么阴森，可这里明明跟阳间没很大差别，无非是少了太阳和颜色。

但正因为没有颜色和太阳，所以就不可能是阳间。

她叹口气说：“你已经来到这里，就不要问这是什么地方了。”

“可我是找人的，被人引到这里来，人没找着，自己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了，我有点搞不清啊。”

“你不需要搞清的，搞清了，对你未必就那么有利。”她好像在提醒我。

我也似乎领悟到她话里的意思，叫我别问最好别问，其实问与不问差不多，也许她告诉了我会把我吓死。

那好我就不问这是什么地方，但总要问郭婧的下落吧。我得先问她芳名，搞清她在这里的地位然后再打听郭婧。

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牟佳琢，牟是牟利的牟，佳是绝代佳人的佳，琢是雕琢的琢。”

“什……什么，你也姓牟？”我太感意外了。

她点点头，但眼里并没有什么喜感，还是那么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再问她几岁，可她却不肯说了。

不过对我来说也足够振奋的，我落到这个鬼地方，居然碰上一位本家­‎‍​美­​‎​‍人​‌­，她是那样美妙，那样威风，我相信肯定是我的福运，碰上她我大概不会再有危险了，她看上去那么和善，一定会帮助我找到郭婧并送我们出去，甚至还可能帮人帮到底送我们到路上呢。

“佳琢，我们都姓牟，即使不能算亲戚吧也是本家，五百年前是一家呀。你说对不对？”

她略略点点头说算是吧。

虽然她是不冷不热的，但我一定不能失去这个套亲近的机会。我先把她大大巨赞一番，说第一眼看到她是多么地惊艳，她长得真好，特别是太威风了，令人精神振奋，对她的印象实在太好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飒爽英姿的美女。

然后我扬着大拇指问道：“你一定是这里的老大吧？”

她摇摇头解释道：“我不是这里的老大，我只是这条街上的警务，这条街上的治安归我管。”

我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一个女巡警，难怪女人们见到她来，就纷纷向她让开道，行注目礼，这说明这个巡警在这里代表了法律的威严，人们还是敬畏于执法者的。

“这条街上就你一个警务吗？”我问。

她说总共有四个人，另三个是她的手下，她是总务。其实巡警不只是管治安的，她的权力还是蛮大的，严格来说掌握生杀予夺，当然这个所谓杀，不是真杀，而是驱逐，如果她认为哪个街民不适合住在这里，就有权将她赶出城去。

我不解地问：“她们不是自由出入吗？还怕被你赶走？”

她嗯了一声说：“她们当然害怕被赶出去，如果离开这座城市，她们就将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这个词太吓人了。说明如果被赶走，后果相当严重。也许就是法律的力量，不这样不足以治理好这里的一切。

为什么她们离开这里会万劫不复呢？我也不想问了，反正是这些女居民的事，我是外来者何必关心这一点呢。

这个本家在这里还是有权有地位的。我就问起那个郭乞男到底是什么人，她说她是一个老板娘，还开了一家什么萦丝楼，是她把我引进城的，可她怎么会出现在城外呢？

牟佳琢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股又痛楚又无奈的表情，她跺了跺脚生气地说：“你来这里，就是她弄出来的难题，本来她不应当这么做的，可她居然把你引到这里来，搞得你现在都不知出路在哪里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收回她出城的权力了。”

“她出城的权力是你给的？”

“是的，没有我允许，她怎么敢私自出城呢。”

“你为什么允许她出城呢？她是不是有借口？”我是猜测郭乞男有借口，是蒙混了牟佳琢而已。

果然牟佳琢说确实郭乞男是找了借口，说她有个亲戚要来，而且还是女的，所以牟佳琢就批准她出城一趟，没想到郭乞男竟带着一个男的进来。

我越听越糊涂，“难道她知道城外会出现一个我吗？她有先知先觉才到城外来接我？为了瞒过你，还要谎称是接一个女亲戚。”

牟佳琢显得很难过，侧过脸说：“其实这事要怪我，我早几天跟她提了这事，说可能城外会来一个男孩子，他也姓牟，我在担心他落到这里会有难处。可这只是我自己的心事，随口跟她提了一下而已，没想到她竟然有心了，今天要说成是她有个女亲戚来了，她要出城去迎接一下，但我也疏忽了，竟然忘了你到这里的时间，误以为你还要晚一点才到，没想到你是提前落下来了。”

我更脑袋发晕了，怎么搞的，我的那些事全在这位本家美女的预料中？她怎么会料到我会落到城外那片开阔地上？还有这个郭乞男为什么要出城来迎接我呢？

牟佳琢显然知道我迷糊了，她又叹息一声说：“我跟你说实话吧，郭乞男是我的三姨，她在城里开了一家萦丝楼，你知道那是什么场所吗？就是娱乐的，服务的都是在这里有财有势或有地位的人物，当然这里都是女人，女人给女人服务，无非是唱唱歌跳跳舞，一起喝喝酒，总有点不够味吧，这里面的意思你肯定懂吧？”

我悚然一惊，听明白了。

萦丝楼就是娱乐场所，里面需要“服务员”，而来光顾的客人也都是女人，那么这里最缺什么样的服务员，不是明摆着吗？

缺男人！

牟佳琢向我简略介绍了一番事情的脉络，原来是这样的：

郭乞男是牟佳琢的三姨，在这里开了一家娱乐馆，这两天她知道有个女亲戚要来投奔她，就向牟佳琢申请出城去接，牟佳琢则因为预料到有一个本家的男孩牟忻可能因意外出事而坠落在路下的空地上，正好三姨要去接人，就委托三姨顺便关注一下那边的情况，看看有没有牟忻掉下来，没有就算了，如果碰上了，回城就跟她说一声。

牟佳琢并没叫三姨在碰上牟忻就把他带回城，因为这里谁都知道没有人可以私自带人进城的，除非受到了特许，但没想到，三姨郭乞男不仅恰巧碰上了掉下来的牟忻，还直接把牟忻带进了城。

这是大大出乎牟佳琢意外的事，也差点在街头酿成一场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