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定亲,成不成是以后的事,你先不要改口那么早。”老爹话一出口,一桌人面面相觑,吃过多少次大餐,第一次听见未来的老公公说这样的话。
袁顺脸上更挂不住。本来,今天装腔作势来了,一是在村里抖抖威风,我袁顺家闺女嫁了一个大学生,我袁顺后继有人,你们现在不咋着我,以后也不敢咋着我。再者袁顺是想给常青的爹上上课,几十年了,常青的爹人前人后不少骂他,他很清楚,但是年轻的时候做了缺角的事,对不起人家,就伸伸脖子咽了,今天,要结成亲家了,袁顺就想摆摆谱,也是提醒常青的爹,以后不能再损我,几十年了最后的胜利还是我袁顺,不想,常青的爹思想根本就没有拐弯,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下不了台。
“喝酒,喝酒。我再喝两杯,走一圈。”常青一本家的叔,一看,订婚喜宴上充满的火药味,连忙打圆场。
喜酒已经喝得变了味。常青本家叔连喝带碰,已经差不多了,酒劲上涌,连忙出来,热菜没有上,自己已经喝翻了,在爷们面前要丢人了,但是,客人多,主家陪客少,硬碰,肯定不是对手。踉踉跄跄的往厕所里走,实在不行,就扣扣喉咙,把刚才灌下去的酒吐出来,继续战斗。
农村家庭里的厕所不分男女,要是生人来了进厕所,先是在门口咳嗽两声,里面没有动静了才进去。常青的叔晕乎乎的,哪里会记得这样的程序?快步进了厕所,掏出家伙就往厕所里一堆树叶子上尿。裤裆里刚有点凉爽,忽然瞄见身边一团长头发,是一个女人蹲在茅房里方便,他一个冷战,连忙把家伙装了进去。
“你个鳖孙,没有看见你姑乃乃在这里。”香花在女人的一桌,女人喝酒少,但是香花是媒人,是主要角色,喝的酒自然就多。刚蹲下就见一个男人急匆匆的进来,香花也不论辈分大小,张嘴就骂。
常青的叔本来觉得歉意正要出去,听见香花不论辈分的骂,干脆不走了,咱在香花的前面说:“你快点尿,堂屋一圈人都等你哩。”
“你们一屋子男人,我不去。”
“大岗今天不在家,你是媒人,今天你就是主角,我就是出来找你哩,你不去我就不出去。”常青的叔也耍开赖了。
外面几十个人,一会儿就有来上厕所的,让人看见不好。香花连忙说:“滚出去吧,我马上就过去。”
常青的叔出来,就堵在厕所门口。心里想,正发愁怎样对付客人,让香花过去挡挡酒。女人上了桌,就是一道好下酒菜,活跃气氛,增进友谊,酒瓶子会不停的往外扔。
香花从厕所出来,看见常青的小叔真的在厕所门口等着,就想躲。一个女人进了一桌醉醺醺的男人堆里,会有好结果?订婚虽然是隆严肃的事。但是屋里大部分是本村的爷们,平时这帮男人看见女人都说酸不溜秋的话,喝了酒,就更不会客气了。
常青的小叔哪里会让香花逃掉。上来就跨柱香花的脖子,把她拉到了堂屋。一屋子人正尴尬,见平时 大大咧咧,漂亮泼辣的香花来了,自然兴奋。
“香花是今天的主角,他男人不在家,今天她就是媒人,就是大月老,来给香花搬椅子。”常青的小叔说道。
已经有人把一把椅子腾了出来。在袁顺和常青的爹中间,是主位置。常青的小叔,连推带抱,香花哪里子对手,被按到了椅子上。
香花脸红着,在农村月老是最受人尊敬的,尤其是订婚和结婚三天以后的酬媒人时期。南方要下长请帖,几次的往月老家里去请,再往前些年,要在架子车上铺上红毯子,把月老来到家里来吃酒席。酒席上很讲究,月老哪一点不高兴了,摔杯子掀桌子是常有的事。最近几年,不那么讲究了,但隆重神圣是不会改变的。
香花坐在两人的中间,第一次在这样隆重的场合,不免有点紧张。常青的叔给香花端上两杯酒,说道:“我代表常青袁依萍给月老端酒,这两杯酒必须喝了,寓意好事成双,两全其美,天地之和。”
香花推辞,架不住一群老爷们的劝说鼓动,就喝了。因为香花的加入,酒席气氛继续活跃了。香花由开始的紧张,几杯酒下肚,情绪稳定了,甚至是高涨了,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光荣的事,一件有意义的事,一件村里老爷们都办不了的事。便稳稳的坐着,享受老爷们的恭维劝酒。
常青的爹刚才几句话,把袁顺噎的喘不上来气,又不能发火。见香花进来,底气逐渐足了,媒人酒桌上都是替女方说话的。他知道香花年纪不大,话说的出口,常青的爹倔驴一辈子,就被香花几句话焖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抬头看了看常青家的屋顶,屋顶年久失修,二檩的地方亮晃晃的一块,哪里不知道啥时候红瓦脱落了几片,露出湛蓝的天,幸亏现在不是雨季,老爹说,天暖和了找人补一补。
“香花,你知道,我就这一个闺女,在家她妈把她娇养惯了,过日子不能对对胡胡,村里好多人都建新房了,而且都是楼房。”袁顺说完,夹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
“袁主任,你放心。常青的爹年前就找人,准备盖新房。”香花说的不全对,常青的爹就是找过人不过不是建新房,是修旧房。
“还有,现在开小车的越老越多了,闺女上班的地方远,总不能来回搭公交,一来一回,一天的时间就没有了。”袁顺接着说。其实袁顺不是真的要常青买小车,主要是对刚才常青爹的几句话生气,故意拿捏他。袁顺知道,这次订婚,常青家不少出气,估计下来得万把块。常青爹的家底他清楚,挤不出几两油,这钱肯定是常青打工挣的,打工一般的一个月就千把块钱。常青出去大半年,最多挣不了一万,花了这么多钱,估计常青的爹是借了钱。要这么高的价,就是逼着常青的爹给自己说句轮话,说好听了,常青两人结婚的花费不叫这个倔驴拿一分。真要是老倔驴继续决倔,他袁顺不怕,反正你家的钱已经花了,悔婚,彩礼的钱是不会退了,这是规矩,我就不相信你这个倔驴就不心疼这一万块钱。至于闺女是不是给常青睡觉了,没有人给他说,他也不在乎。
香花听到袁顺说出这样的话,心里生气,你袁顺耍的太大了吧,县城才几辆汽车,结婚要汽车,香花是第一次听说,只怕整个县里都没有。于是说道:“袁主任,常青和依萍结了婚,就是一家人了,一个女婿半个儿,半个儿就得有半个儿的说辞,你的窑厂大吧,得有常青的一半吧,没有一半也行,四分之一。明天,常青爹就派车去往你窑上拉砖拉瓦,只拉属于常青的一部分,行吧?袁主任。今天你同着这么多爷们的面把话说清楚,是不是这样?是了,就立一个字据,免得以后发生争执,坏了两家的和气。”
袁顺气的牙根痒,这个香花不替自己说话,倒替常青爹说话了,于是干咳不说话。辛辛苦苦的十几年,好容易把窑厂做到现在的规模,会拱手给了外姓人?
常青爹接话道:“人家有本事,把村里的岗土挖了,制成砖瓦卖钱,把平地挖成大坑,俺常青做不了那缺德事。明天我用狗链子把常青栓了,牵到牲口市上搭搭价钱,看能卖多少钱一斤,换几片瓦,把俺屋顶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