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随阅千秋之后,便被对方的强大所折服,忠心耿耿不离左右。
阅千秋对日常恭维没什么反应,只是招招手示意瘟蝼蛄听令:“找机会去抓光祝雀,她才是真正的目的!”
瘟骷髅领命而去。
在冷离摔倒在地,口吐鲜血“奄奄一息”之际,这凄惨的画面像一道道惊雷在冷霄脑中轰然作响,眩目白光铺天盖地。
仿佛终于从深深海底潜上来,周遭的黑暗逐渐被驱散,头疼欲裂却神智慢慢清醒。
白光褪去,眼前的景致从模糊到清晰一点一点映在冷霄眼瞳中。
而看清楚的结果就是——
冷离躺在血色中一动不动,脸色惨白,紧闭双眼。不祥的预感在心底盘绕,酝酿。
“霏霏……霏霏!”
他喊着冲到跟前,跪在地上不敢随意碰触。混乱的记忆有大片大片的空白,唯独他一掌拍过去的画面深刻灵魂当中。
是自己…
是自己杀了他……
自己唯一的弟弟,像另一半灵魂一般的存在……
冷霄慢慢将人搂在怀里,低头颤抖着手轻轻抚开自己弟弟脸颊上的发丝,心中的悲痛已经冲垮好不容易恢复的意志,让摆脱控制的冷霄浸溺在绝望与凄厉当中。
他紧紧搂着,脸颊贴在冷离额头上,睫羽颤动,泪落如珠。
压抑的魇火再次蔓延,映衬着他的背影,孤冷萧瑟。
阅千秋摇着扇子笑起来,好戏刚开始。
对于心怀不轨之人来说,眼前的场景无疑是最美好的画面。曾经身处痛苦之中,至今都无法自拔的阅千秋只想看到冷家坠入更悲惨之中。
“如此才能慰藉我心。”
黑枭尊主轻声呢喃。
此时的冷霄已经沉陷在深不可拔的哀伤中,浓烈的愧疚自责与痛苦蚕食他,瓦解他。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就连有人抬手轻轻按在他背脊上都没察觉。
紫色光芒微闪,敛阵自冷霄背后绽开,同心五瓣花在繁复咒语间光辉越来越盛大,直至将所有弥漫的魇火吞噬后才逐渐暗淡,消失。
被搂在怀中的冷离睁开眼,按在冷霄背脊上的手拍了拍。
“哥,哥......哥!”
他喊了好几声,直到最后加重音量,才总算将冷霄从半封闭中唤醒。冷离抬手冲自己兄长晃了晃,笑容灿烂:“欢迎回来。”
“你.....你没事?”
冷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漆黑睫毛还浸着泪水,有些茫然地望着自己弟弟。冷离坐起身,紧紧搂住自己哥,低声道:“我没事,我好得很!”
“可是这么多血......”
冷家大公子明显还没回过神来,急急扯开冷离带“血”的衣襟,胸口什么伤痕都没有。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以此确定是否有伤。冷离笑起来:“痒啊!哥我真没事,这是红莲准备的血包。”
来之前,为了更完美的表演出濒死的状态骗过所有人,红莲细心用猪脬装了血交给冷离。他藏在身上,只等被摔飞后暗中弄破。同时偷偷往嘴里塞了朱砂水球,轻轻咬破便能造成猛吐“鲜血”的假象。
只要不凑近前查看,还是能蒙骗所有人的。
而冷霄悲痛至深,根本没心情研究是真是假。第一眼被刺激到恢复神智后就已经深陷苦痛当中。到现在亲见冷离谈笑自如,才终于相信他真的是没事了。
他紧紧回搂住自己弟弟,垂眸泪流不止。
啪!
远远望见这一切的阅千秋直接折断了手中纸扇,温雅谦和的面容终于因恨意而扭曲。而当他看到冷离挑衅的眼神以及比划的中指后,阅千秋怒至深处反而生笑。
“好!就让你们多挣扎些时候!越挣扎地久越会收获更完美的结局!”
阅千秋丢弃手中的断扇,盯着冷家兄弟口中默念咒词。
只见原本正感受失而复得的冷霄忽然就头痛欲裂,他双手抚额,肩头颤抖。
“哥?哥你怎么了!”
冷离惊慌,怕之前的控制仍没有解除干净。
强忍着刮骨割肉般的痛楚,冷霄咬着牙关才没有呻吟出声。他垂着头,已细汗密布,眼瞳内紫光闪烁。
【快让你哥抬起头来!】
九渊的声音自冷离脑中响起。
冷离不敢耽搁,连忙一抬自己哥哥下巴,随后九渊身影浮现,抬手一掌怕在冷霄额头上。
一抹银光自他颈椎处飞出,恰是被九渊震出。
冷霄眼一闭,昏厥过去,被冷离搂在怀中。
九渊没有再回到笔中,而是现身人前。他衣袂飘飘,发缕轻扬,盯着阅千秋弯唇轻笑:“好久不见啊!”
“是你。”
黑枭尊主眉心一沉,忽有所醒悟,瞥了冷离一眼,嗤笑:“我就说他怎会有这般手段,原来是你!”
“噢?你知道我?”
“当然,听说过。”阅千秋总算恢复了点之前的气度:“你是灵王,笔灵山的统领。真没想到……莫不成那废柴无法驱使的本命灵笔就是你?还真是走运!”
“啧,看来我那堂弟以前同你说过不少啊。”九渊一手负在身后,笑里藏刀:“他回来之后同我讲,哎,自家主人这生交友不慎,错把个小变态当好友,那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可惜有心无力闹腾半天也是跳梁小丑,被打得抱头鼠窜呢!”
“你!”阅千秋怒目而视,青筋暴起。
九渊微笑:“哎呀,小变态如今也是老变态了。好歹有这么多小弟跟着,我该给面子才对,失礼了。”
他一番阴阳怪气的说辞真叫人吐血,莫说当事人,就是旁观者也要心肝怦怦跳。
阅千秋脸色难看至极,若目光能吃人,九渊当尸骨无存。
他伸手虚空中一抓,握住把黑青色铁折扇。随后步履如蜻蜓点水,直奔九渊!后者丝毫不惧,赤手空拳便迎了上去。
冷离眼见四周全都战成一团,心中也是汹涌澎湃。正当此时,怀中一动,他低头一瞧,冷霄已经苏醒过来。
在离此不远的矮坡上,谢灵儿面对这一切,神情莫测。之前的斗笠男人从身后走来,笑道:“在犹豫到底要帮哪一边吗?”
“我当然是永远站在尊主这头。”
“但愿是如此。”
斗笠男人不置可否。
虽然口中说得如此坚定,谢灵儿心里却止不住地兵荒马乱。之前她曾多次想见冷霄,都被阅千秋以各种理由阻止。她不是没担心过,只是依然相信尊主既然已经收回诛杀的指令,就不会再过于刁难。
到现在她才发觉,自己也许想得太过美好。
第一次她开始质疑——不是质疑尊主,而是自己。
这么多年活得真实吗?
原本是家族满门惨死的身世,她因受刺激过大失去很多童年记忆,以至于并没有苦大仇深的印记。
原本流落街头惨兮兮的生活过,她又遇见尊主从此被悉心教导照顾,于是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不幸。
相反,她一直觉得自己比起那些在泥泞中挣扎沉沦的人要幸运多了。
正因为如此,在尊主答应不杀冷霄之后,她才会理所当然地觉得一切都会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发展。
一个背负家族千万条人命的人居然如此天真,多么可笑!
谢灵儿无法怨念阅千秋,只能怨自己,是自己天真才会没有一点点预想与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