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头瞥了一眼哑巴,漫不经心道:“他说让你别把着他,不舒服。”
许安闻言脸色不变,有些悻悻地收回了手,不过没过一会儿就又凑了过去,拉着哑巴侃天侃地。
我见许安刚才反应有些奇怪,便凑到老孙头身边问,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刚才许安连脸色都变了?
老孙头嘿嘿一笑,低声道:“以前他们俩第一次认识的时候,许安这臭小子自来熟,上去搭人肩膀,直接被哑巴给扔了出去。”
我挑挑眉,心想这是什么反应,居然直接把人给扔出去了?这么厌恶和人身体接触么?
老孙头见我表情有异,安慰道:“放心吧,现在好多了,你看他刚才不还和你握手了么?”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那是我不知情好吧!要是我知道哑巴反应可能会这么大,打死我也不敢和人握手啊,万一直接一提一拉把我给扔出去,那不就完蛋了。
许安和哑巴聊了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四处啊张望了一番,叫住了老孙头。
“刘力呢?我咋没看到他?”许安问道
“他……”我本欲开口
“他受伤了,在乡下养伤,”老孙头接过我的话茬说道。
我有些好奇,不是一个公司的么,怎么连刘力受伤了都不知道,但是我没有多问。
老孙头给我介绍,许安是在清安市的警局中任职,平时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找他帮忙,哑巴呢就尽量不要去打扰他,因为哑巴有正事要做。
他也没说甚么正事,我们就这样边走边聊到了先前看见尸体的这些地方。
许安走到尸体边,蹲下检查伤口,而后站起来说道:“被掐死的,气管都被掐破了。”
躺在地上那具尸体面色青紫,脖子上有一圈深深的印记,不看脸的话估计和生前差不多。
但是我知道,这是因为他死的很快,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死了。
我有些不忍,因为这人我是见过的,就在之前的工地上,他就站在刀疤男的对面。
仅仅一天时间之后,这人便已经是一具尸体躺在这里,生与死就这样赤裸裸地摆在我的面前,让我一时间对生命这种东西,产生了虚幻的感觉。
生命,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啊,无声无息之间,便会失去。
老孙头带着我们把尸体所在的地方逛完了,最后站在教学楼前,我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难怪之前老孙头会追那么久,原来那个阴煞一路走一路杀,几乎把见到的人都杀了,剩了些无辜的学生,最后才选择了自我消解。
我蹲在一旁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只是听老孙头说死了很多人,还没什么感觉。
现在死亡就摆在我的面前,那种强烈的冲击感,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些战场上下来的人,或多或少会有战场后遗症。
当死亡变成家常便饭,你会对这些感到麻木,感到不以为意,最后彻底不再在乎生命,甚至漠视生命的存在。
“你没事吧?”许安过来关切地问道。
“没,没事,”我摆摆手,抬头看见他没有丝毫动容,忍不住问道,“你,都没感觉的么?”
他愣了一下,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你说的什么感觉?”
“就是,死了那么多人,你们见到都没什么反应么?”我扫视了一圈,发现无论是许安,老孙头,还是带着墨镜的哑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好像这些都很平常一样。
老孙头插嘴道:“能有什么反应,死点人而已。”
我去,死点人而已!你这话说得轻巧!
要是死一个两个,我可能还能慢慢接受,但是一下子死这么多人,明明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人,一下子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你面前,这任谁也没办法缓冲过来吧!
毫不夸张地说,我这几天见到的死人,比我过去几十年见到的都多。
这甚至让我感觉自己就是柯南,走到哪儿死到哪儿。
但是看老孙头耷拉着眉毛说这话,我还是觉得很不安。
你说这话未免也太淡定了吧!
但是看老孙头的一脸淡然,许安略有赞同的表情,我不免感到茫然,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难道……我以后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面对死亡,漠然视之,把这些当做平常的事?
即便是一次死去无数人?
恍惚间,那夜我没睡着时思考的问题又浮上了心头。
如果我是那个司机,我会选择扳动方向,死一个人,还是不扳动方向,只死一个人?
见我反应有些异常,许安走上来拍了拍我的后背,笑了两声道:“怎么了?觉得不舒服是么?觉得我们面对死人的态度太平常了是么?”
我点点头,这方面我不想说假话,我确实有些不舒服。
我觉得他们对待死亡的方式实在是……太淡然了,淡然道我觉得有些不尊重。
在我眼里,生死始终是一件庄重的事,不是一个应该被随意对待的东西。
人的一生里,有很多需要严肃对待的时刻,比如出生,入学,毕业,工作,再到之后的婚嫁,生子,退休。
到最后的死亡。
这些时刻都是应该被认真对待,而不是像被丢弃的垃圾一样,随意对待。
许安平静地听我说完,转头看向老孙头,问道:“你个老东西没给小伙子做心理辅导啊?”
“要个屁的心理辅导,”老孙头不屑一顾,“就是年轻,多经历点东西就好了。”
许安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老孙头也就是嘴毒了点,不过话是这个理。”
呵,他岂止是毒了一点,简直是要把人给噎死一样好么!
“你现在只是经历得太少了,”许安说这着和老孙头一样的话,“你以为我们不尊重死亡?不,我你们比任何人都尊重它。”
“那……”
“尊重不一定要表现出来,”许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道,“自己知道就好。”
老孙头带着我们把所有的尸体都看了一遍,然后停在了教学楼前,点起了烟。
“怎么样,好处理么?”老孙头眯着眼睛道。
许安面露难色,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这个不好说,死的人太多了,回头你们估计得去被问下话走个流程。”
老孙头一脸的无所谓:“走流程无所谓,主要你那边估计又得被上头施压了吧。”
“那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只有顶着呗,”许安一脸苦笑,耸肩道,“大不了就当悬案呗。”
我听他们俩说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那个……你们俩在说什么啊?”
许安告诉我,每一次出现这种和阴煞有关的案件,他都会尽量和老孙头处理了了事,回头往上报个档案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