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0-01-11 11:53:39
第七十四章 鬼讼(六)
他左顾右盼,只想找个趁手的物事去打那郭老,却不想郭老却大喝一声孽徒道:“我郭子鸣自问没有什么地方对你不起,你五岁那年,家中穷困,是你娘亲手将你托付于我,咱们虽签了生死契,可你自己说,我可有虐待于你?我可有缺你衣裳,少你吃食?遇到那灾荒之年,我宁可家里人饿着,也不肯让你饿着,只因你还在长身体。我怜你爱你,养你教你,可没想到却养了一头白眼狼。我小女是不对,她不该不守妇道出去偷人,可是你打她骂她,告知于我,让我打他骂她,甚至你杀了她,我也只当是家门不幸,可你不该,不该连我老妻也一并杀了,我倒问问你,这些年,我老妻哪里对你不好?她待你可是像亲儿一般。我又待你哪里不好?我到哪里去不带着你,都说我膝下无子,老来无人送终,我却从不肯信那些人的话,因为什么?我心中早当你是儿子,也盼着你能为我顶丧架灵,为我养老送终,可是,可是你是怎么做的?”
郭老越说越气,手竟也开始抖了起来。那范良却嘿嘿冷笑道:“老匹夫,你说的好听,不错,你确实将我养大,这些年也确实没有短我吃喝衣裳,可是你明知我喜欢素云,却还是将她嫁到邻县去,你明知道我想学你那雕玉的手艺,没娶你闺女前却总也不肯教我。还说你做什么事都带着我?去年县太爷请你去赴宴,你可带我去了?大前年咱川陕总督要授你官职,你不受也便罢了,为何拦着不让我去领?
最可恨是将她嫁与了我,你明知道你家这小荡*是个什么品性,却仍执意要我娶她,要我戴绿帽子,你自己说,你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你自己以后能有个人送终?别把自己说的好像个圣人一样,我知晓了这贱人的破事后,你竟然劝我跟她好好讲合,我呸,遇到那讲规矩的人家,这样的贱人,就该浸猪笼。我还跟她讲合,我可不想当龟公,让全县人笑话我。”
狗子听他二人这一番对话,心中也是一阵翻腾,两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可是这范良不顾郭老的养育之恩,亲手弑师,却是有悖人伦的大错。他刚想喝止,却见地上那狼狈不堪的小女子跃起冲到范良身前哭道:“你怨你怒,你冲着我发就是了,何苦牵累爹爹娘亲?范良,你可还有一点良心?我郭彩云哪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如今己经身死,但这事我一定要跟你讲清楚,范良你听着,我从不曾与那什么秀才有染过。你是听了哪个狐朋狗友在你面前瞎扯才疑我清白的?我郭家门风如何,你应该比我清楚,没错,我是不喜欢你,可既嫁了你,我便打算着跟你好好过日子,谁想到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竟然这般糟蹋我。”
那范良听了郭彩云的话不由一愣,他怒道:“那为何坊间传你不洁传的沸沸扬扬?”
郭彩云悲泣道:“我怎知道,李郎虽倾慕于我,我也属意于他,可我二人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哪有你说的这么些龌龊?”
那范良却吼道:“你初夜没有落红,还在这里狡辩。”
却听到地上悲哭的老妇道:“那是因为彩云八岁那年从秋千上摔下来,将那层膜摔破了,这事情我本想着说与你听,可是没等到说出口,便被你这白眼狼杀了。”
范良不由目瞪口呆,狗子眼看着这一出阴间惨剧,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却听到地上另一女子道:“范良,我知道你倾心于我,可是我必竟大了你五岁,难不成郭家欠你的?我要等到你成人才能嫁人不成?再说了,我婚后你几次来撩拨我,你撩拨一个有夫之妇,你便是干净的了?”
那范良此时己不知说什么好,狗子却问他:“事情既己清楚,你还有何话说?”
范良木呆呆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好的人生,还有那么长一段可走,可是却被他多疑的心给毁的一干二净。
日期:2020-01-11 13:43:43
第七十五章 鬼讼(七)
郭老看着眼前的范良,恨恨的对狗子道:“仙长,这畜生枉生为人,我老郭自忖一生与人为善,谁想到到老瞎眼,竟养出这么个东西,还望仙长与我主持公道,小女和夫人不能白白受此大苦。”
狗子想了想道:“郭老,如今真相大白,你家人平白受此大难,我却也不能坐视,如此也好,我便引动阴司差人,让他们处置范良。”
说罢他便在此处掐诀,默念咒语,不一会儿面前便显化出了一黑衣人,此人头戴高冠,手持锁链,刚一现身便沉声道:“何人唤我?”
来的却正是那黑无常范无咎。狗子一见来的竟然是他,也心中在打鼓,便躬身一礼道:“小子见过上仙。”
那黑无常转身看了看狗子,却忙过来扶起他道:“仙长不须多礼,我观你身上竟然有香火气,但不知为何竟然生魂受香火,但不管为何,便很是不凡,不知仙长有何事啊?”
狗子便将此间事务一一说与黑无常听,黑无常听了不由骂道:“胡闹,这班差人真是好胆。”又看向范良道:“我范家竟然出了你这么个败类,也罢,我一向公私分明,岂因此事坏了规矩。”
又冲着狗子一揖道:“仙长仗义出手,在下敬服,这桩事还在我阴司,不知仙长可愿随我去看看如何处置?”
狗子一听当然愿意,那黑无常先是嘴中念念有词一番,似是将此事禀告上官,接着便拿锁链锁拿了这一家几口,伸手入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纸船,向空一扔,那纸船在空中发出淡淡青光,倏变大,黑无常先示意那几人上船,又客气的相邀狗子,狗子便随着黑无常坐上纸船。那纸船飘飘荡荡的过了忘川河。
过了河以后,便见到一处高台,其上有络绎不绝的人,每个人神色都甚是悲哀,狗子知这便是望乡台了,纸船落地,黑无常收了纸船,又斥了几人一句,便邀狗子向前。黑无常脚程甚快,还不待狗子细看,便己离了这处,行了有一柱香时分,终来至封都城中,那城中甚是热闹,举凡见到黑无常的,都冲他施礼,口称无常大人。
黑无常引他们到了一处大殿,却见殿中坐着一位身穿朱袍头戴乌纱的官员,那殿中甚是庄严,两边站了甚多鬼差,却不似民间传的脸目狰狞,那当中坐的官员身形却似比平常人大了许多,狗子心想,这必是判官了,果然,待无常走前与判官耳语一番后,判官先温声对下站的狗子道:“仙长仁心大义,肯为郭老一家伸张冤区,某家甚是敬服,请仙长在旁听审便是。”
狗子见判官这样说,便对着判官深施一礼,也不说话,只听判官如何判罚。
判官打开案上的生死薄,一番查找后才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便对着郭老道:“你这弟子范良前世曾被你所坑,散尽了家财,他今生才来找你报仇的,不过后面所做却实是造了大孽了。”
判官将各人因果都查了个明白,对诸人也都有了判罚。
那郭彩云上一世本是男子,生性风流,所以今生才会遭此大劫,可及后所受之罪却不应该有,最无辜却是郭家大姐,她本与范良无干,却无端卷进此事。后来判官判那范良转世投胎成了个女傻子,下一世果然被人糟蹋又被杀死,那郭老因有功德在身,所以转生在了富贵人家,郭家三女也都有了好去处。郭老却有心愿未了,他叩求判官,待他将一身所学教与狗子,再去投胎。判官也是个性情中人,便允了郭老所求。
所有事了,郭老复又隐入镜中,判官找了个鬼差送狗子返阳,那鬼差领着狗子来到一处崖边,还不待狗子说什么,那鬼差一推,便将狗子推了下去,狗子猛的一惊,瞬间醒来,却听到屋外金鸡啼叫,只不过过了一夜。
狗子伸了伸手脚,起身时却见到铜镜从怀中滑落,小黑蛇听到响动从枕畔钻出,好像打了个哈欠道:“主子回来了?事可办妥?”
狗子一见它这样便涌上一股气道:“你也不怕主子被狼叼了去,竟然敢呼呼大睡?”
却听小黑蛇不在意的道:“这是通衢大城,没有妖物在城中的,主子布的阵又防妖鬼,主子法力高深,有没有小的真不打紧。”
狗子气的敲了它头一下道:“你这家伙”却也不跟他争什么长短。
及后狗子便专心跟郭老学起琢玉的本事来。在忘川河边滋养了一下,郭老魂体凝实了很多,夜间己能现身,狗子又曾师从木老,学起来甚快。三月过去,郭老觉得狗子差不多己学会,便在一晚拜谢狗子救他家人于水火后,洒然而去。不过走前他也求狗子,寻一可靠之人,将他郭家这门手艺传承下去,狗子自然满口答应,老人心愿己了,走的是无牵无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