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嘎吱一声,江涛进来了,步履沉重。
允儿一骨碌翻身起来,急切地问江涛:
“刚大哥,阿爷咋样咧?”
江涛半晌没有作答,最终撂下了一句“情况不妙啊”的话,一狠心,转身走出了屋子。
“快,快!包围住院子,别让嫌犯跑了!”
江涛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转身,只见两个捕快腰挎大刀,冲进了里屋。胡太太被掀倒在地,允儿被拖了出来。
“来人啦,救命!她怀着娃儿呢,求你们放过她吧!”
胡太太尖声尖气地大喊大叫,小东子被吓得蜷在墙角直哆嗦。
江涛冲到大门口,死死地抓住门框,想要拦住他们。可那壮汉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一脚踹到了一旁。他摸了摸胯子,生疼生疼,试了好几下,竟站不起来。他眼巴巴看着他们将允儿带走。
原来新任司法曹参军史大人眉头紧锁,苦思冥想,轻而易举就将目标锁定在了给郑老头送饭的女人身上。史大人破案心切,派人立即追捕嫌犯。那伙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得以进入到德化坊抓到她。
允儿吃力地跪在地上,两个膝盖颤颤巍巍。史大人瞅了瞅,竟然是个大肚子女人。
“大胆贱人,姓甚名谁?何方人氏?还不报上名来!”
允儿心想,我犯了什么罪,你们将我带到这里。她只知道这时候应该大声喊冤才是。
“冤枉,大人小女子冤枉啊!老天爷,冤枉人啦!”
允儿像杀猪一样嚎叫,一声接着一声地喊冤。
“嗨,别喊啦!你说你冤枉?你因何在饭食里下毒,害死郑老头?铁证如山,还不快快招来?”
“你说什么?害死郑老头?哪个郑老头?”
允儿听到“害死郑老头”几个字,心里咯噔一下。
“你还挺会装的!还有那个郑老头,大牢里关押的郑忠良!你送饭食毒死了他,尸体还停在那儿,你还有何话要说?”
允儿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疯狂地扑到了两具尸体旁,一把掀开苫在上面的麻布。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崩溃。她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史大人也怔住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江涛冲进大牢,直奔中间大堂。一见允儿倒在地上,他扑了过去,将她搂了起来。她慢慢醒过来了,鼻孔里的气息很微弱:
“刚大哥,是你吗?”
“是我,允儿。别怕,你说,他们把你怎么了?”
“刚大哥,救救阿爷,求你救救阿爷!”
江涛一转眼,看到老伯的遗体就在旁边。他大吃一惊:这下糟了!允儿已经知道了阿爷死去的事!
史大人彻底懵了。他和江涛同是刺史大人身边最亲近的官僚,江涛怎么就和这个嫌犯关系如此亲密?
“刚大人,你——你怎么来了?”
“狗官,我媳妇她犯了什么罪,你派人把她抓来?她阿爷惨死大牢,自己又腆着个大肚子,何罪之有?”
江涛一时怒不可遏,将允儿轻轻放倒在地,一把抽出承影剑,向着史大人直刺过去。
史大人见势不妙,转身就跑,边跑边喊:
“刚大人,误会,误会了啊!先把剑放回去,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一剑刺空,江涛一个趔趄趴在了大案子上。
“什么误会不误会?今日我非宰了你这黑白不分的狗官不成!”
史大人有点胆怯了,远远地喊道:
“刚大人,是我手下的人抓错人了。你把剑收回去,听我慢慢解释!”
江涛哪里肯罢手!史大人眼看他像头发怒的狮子,非要取自己的性命,没了辙,只好上硬茬。他大喊一声:
“来人,给我上!”
军曹们迅速围了个圈,刀锋齐刷刷对着江涛一个人。江涛剑指四周,大喝道:
“本公子这可是承影宝剑,削铁如泥,杀人不见血,谁胆敢上来,别怪宝剑不长眼!”
军曹们平日里在衙门走动,对这位刚大人并不陌生。因此,即使史大人下令,他们也不想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大伙儿面面相觑,刀剑对峙。
就在这时,一个狱吏慌慌张张跑进大堂,向史大人报告:
“大人,大牢门口来了一位太太,他非要进来不可,说是刺史大人家的。这可咋办?”
史大人一听刺史大人的太太来了,脑袋里“嗡”一声响,膨胀得像个大背篼。
“让她进来。”
狱吏慌忙拉过粗麻布,将两具尸体苫好。
胡太太看着允儿瘫倒在地,那么多的军曹操着利刃把江涛团团围住,顿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
“大胆狂徒,你们带人私闯德化坊,推倒刺史老婆,抢走无辜孕妇,现在又将刚公子团团围住,意欲何为?反了不成!”
一听这话音,史大人扑通跪倒在胡太太面前,连声哀求:
“太太赎罪,求太太赎罪!小的真不知道这孕妇是刚大人的媳妇,才瞎了眼抓错了人。小的正要同刚大人解释,可他一剑刺将过来,欲取小的性命。小的无奈之下,才命手下将刚大人围住,小的绝没有要伤害刚大人的意思啊!”
“不想伤害刚公子?为何还不命你的人放下兵器?”
“哎呀呀,小的疏忽大意,——还不放下兵器!”
众军曹收了家伙。江涛横起宝剑,在自己的小臂上轻轻一划,几滴鲜血滴落在大牢的方砖上,开了花。接着寒光一闪,宝剑入鞘。眼前的一幕可把史大人惊得不轻,他哪里知道这承影剑出鞘必见血,还以为江涛要自刎了。
允儿呻吟了一声,胡太太赶忙蹲下身子将她扶住。
“妹妹,你说,这帮畜生把你咋作整了?”
“救救阿爷,求你救救阿爷!”
允儿一睁开眼就是这句话,像是梦里的呓语,让人觉得眼前一切都在梦中一般,虚幻而又荒诞离奇。
江涛质问史大人:
“你们因何要抓我媳妇?他犯了哪条王法?”
“刚大人息怒,且听我解释。是这样的,昨日验尸结论已出,郑忠良系吞食毒药而死。法司现已查明,当日午间有人送了一瓦罐鸡肉进来,郑忠良食用后一个多时辰就一命呜呼。而据狱吏辨认,这送来饭食的女子,就是这女的。于是本官派人缉拿嫌犯,谁知她竟是刚大人的内人!”
胡太太一听这话,朝着他吐了一口:
“呸!你这糊涂到顶的狗官,郑允儿是郑忠良的亲生女儿,她和阿爷有何深仇大恨,要下药毒死他呢?!就这么点脑量,还断什么案?”
“太太息怒,让小的再好好想想。”
史大人歪着脖子斜瞪着眼,仔细梳理着案情,自言自语道:
“那日午间郑允儿提着一罐炖鸡肉给了郑老头,她走后郑老头吃了这鸡肉,就死了。这鸡肉里的药不是她下的,又是谁下的呢?”
江涛想到了小东子与允儿的话:
“刚大哥,嫂子她可孝顺着哩!鸡肉自己没舍得吃一口,我还吃了两疙瘩呢!嫂子她装了大大的一瓦罐,都提到了大牢里去了。”“刚大哥,你就别听小东子夸的咧!是这样子,我见看守在老门口端着个空的粗瓷大碗,就把一半搛给了他,求他们好好照看阿爷,好让阿爷少受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