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咋办?”
孔老二骑在乌骓马上踌躇不前。定睛凝神想了一下,他突然将手指含在嘴里,用力吹了几下。刺耳的哨音,越过城墙,传到了寂静的夜空。
门楼上很快有人朝外探视,接着便传来了回应,是“长短长”三声口哨。孔老二赶忙应答似的吹了“短长短”三声。
还挺神奇的!“嘎吱嘎吱”,吊桥缓缓放下,城门开了半扇。
“快,快随我进城!”
三人这才进了城,直奔金城大牢。再说城里早已到了宵禁时间,大街小巷空空荡荡。偶尔有几个巡街的兵卒,孔老二不费吹灰之力就应付了过去。大街小巷畅通无阻,可要进衙门就不容易了,更别说金城大牢。
三人只好想法子去德化坊江涛的宅子,想着住上一宿,等天明再去大牢。守门的听说这一夜有人要去德化坊,无论如何也不放行。
孔老二没有法子,只好拿军情紧急立刻要面见刺史大人为由,请他们通报一声。守门的不敢轻视,真的请示了胡大人。听说是孔武带着俩百姓,胡大人就明白是咋回事了,下令让他们通。三人这才得以进到江涛宅子门口。
“梆梆梆”,江涛听到敲门声,警惕地拔出宝剑,小心地拔下门闩。
门开了,虚惊一场,原来是孔二哥领着大哥二哥来了。
屋子里传开了婴儿的啼声,老大老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当舅舅了。可这会子阿爷死于非命,他们心里哪能高兴得起来呢?
三人默默不语,到了隔壁屋子。胡太太很快又回来了,她说不放心允儿妹子和月溜娃儿(指还没有满月的婴儿),已经给刺史大人这位当家的打了招呼,过来陪着母子俩。江涛感激不尽,患难之中见真情啊,一家人在难中,胡太太真是活菩萨!
孔老二捏着嗓子眼道:
“三弟,俩兄弟,人已经没了,就别伤心了!我孔老二别的忙帮不了,这两日正好闲着没事,跑个腿什么的,只要吩咐一声,准保没问题!”
“多谢二哥!”
“哎,三弟,这事儿你为何不去找胡大哥?他可是一州之刺史,一定有办法让真相大白的!等缉拿到凶手,二锅我亲自拿他下油锅!”
说着,孔老二咬得牙齿嘎嘣响。
“孔大人,我看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这煮盐贩盐之事,深不可测,阿爷一定是成了哪位大人的替罪羊!这官府,不就是个黑窟窿,黎民百姓还能到哪里去申冤!”
二哥的话让江涛思索良久。
大哥说:“阿爷苦了一辈子,这是他老人家的命啊!依我看,明日咱还是扯回去,好好办办丧事,让老人家入土为安吧!”
孔老二激动地说:
“就这么一死了之,是便宜了那恶人!再说,老人能入土为安吗?明日我孔老二去找胡生河,倒要问问他,这地界有没有王法!”
三个大男人就这样睁着眼睛熬到天明,隔壁不时传来婴儿的啼声。
胡大人给新任司法曹参军史大人的断狱期限是三日,今日已是第二日。
两具尸体硬邦邦地躺在大牢的大堂之上,冤魂萦绕在阴森恐怖的金城大牢上空。
史大人的人马一直在大牢里搜寻最关键的证据——破瓦罐、破粗瓷大碗、残余的肌肉疙瘩以及勒死看守的绳子。至今却一无所获。
对案情的判断还停留在这个阶段:
有人想要害死郑忠良老汉,便趁着他女儿郑允儿送饭的机会,让看守调包了有毒的鸡肉,郑忠良食用一个时辰后毙命。
看守被派到州里向曲大人汇报消息,回来后即被杀人灭口。
这一切迹象表明,典狱长有重大嫌疑。撬开他的嘴,也许是个关键。
史大人立马叫人提审典狱长。
“报——报告大——大人,典狱长他——他死了!”
军曹慌慌张张跑来报告。史大人被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不得了,莫非这大牢里有索命鬼?
“他——他咋死的?”
“回——回禀大人,咬——咬舌自尽!”
史大人下意识地动了动舌头,他觉得自己的舌头也不对劲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史大人身上接连不断起着鸡皮疙瘩,再这么惊吓几回,他身上都快长出鸡毛来了。
他怒吼道:
“看守呢?给我将这不长心眼的带上来!”
“大人,看守也自缢了!”
“啊?”
史大人当场晕了过去,大牢里一阵骚乱。
且说天明之后,江涛带着大哥二哥去了金城大牢里,孔老二去找胡大人了。
郑家兄弟二人,一见阿爷尸体,便扑了上去,哭号不已,惊天动地!
得知典狱及其看守昨宿又莫名毙命,江涛觉得这事儿越来越蹊跷,赶紧派人去衙门里向胡大人汇报情况。
胡大人与孔老二来到大牢,史大人一睁开眼,见刺史大人就在面前,吓得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胡大人从容镇定,并没有责怪他,道:
“依本官看,这典狱长咬舌自尽,定是知晓背后案情!可惜,可惜他这一死,这案子就悬了!”
他捋捋小胡子,接着对史大人说:
“史大人,你先起来吧。你立即派人再请一趟宋大舌头,让他验验这二人的伤,备个案。死了这么多人,我看这案子,咱得请刑部派人协助审理,一定要将凶手缉拿归案!”
“大人说得好!”
对胡大人的话,孔老二一个人拍手叫好。他将手拍到一半,发现没人这么激动,尴尬地停了下来。
只有郑家两兄弟趴到胡大人脚下,呼号道:
“胡大人,您真是青天大老爷啊!草民求您缉拿凶手,阿爷死得冤枉啊!”
胡大人赶忙弯下腰身,双手扶起俩后生,安慰道:
“兄弟,人死不能复生,要节哀顺变呐!”
他又转身向江涛叮嘱一声:
“三弟,要查清你岳丈大人的死因,恐怕还得费些时日,你要密切配合史大人。另外,逝者已逝,痛定思痛,我们要考虑先让老人家入土为安呐!”
胡大人又一次亲临大牢,指导完司法曹参军史大人的工作,就打道回府了。对于下一步该如何去做,大伙儿心里仿佛有了底。
可令所有人感到非常意外的是,金城名仵作宋大舌头昨夜莫名蒸发,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去向!
江涛想,史大人的判断显然忽视了作案动机。老岳丈是因南山岔煮私盐的事情被人告发而身陷虎口的,而今被人下毒致死,是否是同一个人干的呢?对了,这人并不是针对煮盐,要是针对煮盐的事,为何不把他江涛也告发了呢?不是煮盐的事,那又是为什么呢?答案仿佛就在眼前,看来这人一定同老岳丈郑忠良有很深的过节。
可据江涛所知,岳丈大人为人善良,从不争强好胜,在乡里有口皆碑。除了一件事,一个人。这件事是关于允儿出嫁,这个人是里正张有年。
想到这里,江涛觉得从作案动机分析,谋害了老岳丈的人就是姓张的!
可自己连一点证据都没有,因此他没法告诉史大人。
还有,有一点江涛也是存疑的。张有年虽然说是东皋里的里正,世代都是地主,财大气粗,蝇营狗苟。可是他哪有这么大胆子这么大本事去一个又一个杀人灭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