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这是哪里找来的江湖人士,竟然有如此本事,竟能探到那王府之中?”惠文帝对于此话显然不信,冷冷哼道。
燕王面色微赧,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父皇也知晓儿臣贪玩,喜欢广交朋友。旧时出游时,儿臣机缘巧合认识了几个江湖朋友,就请他们住到了王府里,这些事情二哥也是知道的。”他顿了顿,又说道:“儿臣的人,是在五弟一个无人的院落里发现的正在昏睡的朵颜,那人便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将朵颜送到了儿臣的府上。”
惠文帝听了他的话,略抬起眼眸扫了立在一侧的张千一眼,继续问道:“你所言可属实?”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燕王再次俯身,连连叩拜道:“儿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父皇。”
“嗯。”惠文帝轻轻的嗯了一声,遂又问道:“那你为何要在宴会开始之后,方才将那朵颜送回来呢?”
“父皇圣明。”燕王再次直起身,“儿臣心中不忿,小五虽然年幼,也应该知晓这朵颜小皇子代表了陈金两国的和平邦交,若是朵颜真的出了差错,岂不是陷父皇于不仁,陷二哥于不义之中。是以儿臣不愿此事就此悄悄揭过,所以便自作主张,还请父皇责罚。”
惠文帝望着俯身在地的儿子,心中默默盘算着。燕王陈怀衍出身虽好,却性格懒散,不喜争斗。他虽然不说,但这几个儿子私底下的小动作却没有一个能逃过他的眼睛。至于老三,他这个儿子确实是个没有上进心的人,一心只想依附于太子,做个闲散王爷。
所以对于燕王的话,惠文帝此时已是信了大半,他叹了一声,又问道:“那为何那朵颜小皇子会说他贪睡晚到,丝毫不提被掠之事?”
“儿臣见到朵颜的时候,也不知道五弟给他喂了什么药,那朵颜确实是一直昏睡着,听儿臣派去护送的人回来说,那朵颜直到进了东宫才幽幽转醒,想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掠了。”燕王脸上也挂着茫然,“其他的,父皇便都知道了。”
惠文帝缓缓点了点头,将眼神移向张千,问道:“老三说的这些,你可知晓?”
张千惊得一身冷汗,立刻单膝跪拜道:“属下无能,尚不知有此事。”
“不知道。”惠文帝冷冷哼道:“这京城之中,竟有你张指挥使不知道之事?”
张千更是惊恐万分,立刻伏地拜道:“圣上明察,属下昨日派了陆其重追查此事,所知之事皆以全部禀报圣上了。”
“陆其重?”惠文帝双眼微眯,“朕记得上次辽东之事也是他奉命追查的?”
“正是。”张千立刻回道。
“朕记得这陆其重是皇后的乃兄?”惠文帝侧头望向冯山,询问道。
“正是。”冯山笑着颔首,“奴婢还记得,是皇后娘娘亲自求了您,才将此人安排在了锦衣卫之中。他倒是个人才,短短几年都已经是千户了。”
惠文帝却不接他的话,而是转向仍然跪在地上的燕王,略挥了挥手道:“你且起来说话,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儿臣谢过父皇。”燕王略一躬身,想要站起身来,却一个踉跄,险些又跪了下去。
惠文帝忙直起身来,急道:“怎的这么不中用,跪了这一会儿就站不起身了?”然后回头对着冯山喝道:“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把燕王扶起来,赐座。”
冯山听了忙躬身出去,不多时便搬了把圈椅回来,放在软榻边,笑道:“殿下还是好生坐下回话吧,若是跪坏了,咱们圣上可是要心疼了。”
燕王闻言抬眼偷偷觑了惠文帝一眼,见他神色不动,便垂目拱手谢恩:“谢父皇。”然后又转向冯山,“多谢冯公公。”
冯山只是抿嘴一笑,便静立在了一旁。燕王见惠文帝不再说话,便往前凑了凑,轻声说道:“父皇,其实小五还小,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也许就是贪玩罢了。”
“贪玩?”惠文帝半眯起眼睛,原本平静的脸上却显现出了几分怒色,“他今年都已经十五岁了,朕像他这般年纪的时候都开始在六部观政了。他倒好,整日里惹祸闹事,没一天消停,现如今,都敢把手伸到东宫里去了,真是好本事啊。”惠文帝似乎是越说越怒,最后竟狠狠的拍了下案几。
燕王一噎,像只鹌鹑一般的缩回了圈椅中,却又听到惠文帝怒吼道:“去把陈怀德给我找来!”
此时的宁王府中,宁王陈怀德也像热锅中的蚂蚁一般,焦急的在书房里转圈。坐在一旁的汪真看得头痛,忍不住开口劝道:“殿下,如今事情已经揭开,想办法遮掩是不能了,您倒不如直接认错,咬死说是东宫的人将小皇子送出来的,殿下也不过是一个失察之错。”
“你以为父皇是傻的吗?”宁王忍不住低吼道:“这种鬼话连本王都不信,又怎么能瞒过父皇?”
汪真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殿下勿慌,此事原就没有您想的那般严重,不过是个番邦小国的皇子,又怎么可能真的因为他而伤到您,您再怎么说也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陛下断不会因为此等小事就真的处罚您的。”汪真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是罚殿下闭门思过,抄抄佛经罢了,待风头过了,贵妃娘娘哭上几句,殿下也就平安无事了。”
宁王听了半信半疑道:“先生此话当真?”
汪真笑着点头道:“殿下可知道那忠勇伯兵败之事?”
宁王点头:“自是知晓。”
汪真颔首继续说道:“如此大事,陛下都是轻轻揭过的,更何况殿下这点微末小事。殿下尽可安心。”
宁王这才放下心来,才在汪真身侧的太师椅上坐下,就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厮慌张的推开门,跪在地上禀道:“殿下,圣上传旨,要您即刻进宫觐见。”
宁王忽的一下再次站起身来,神情忐忑的望了眼身侧的汪真。汪真依旧面带笑容,缓缓站起身来,对那小厮说道:“殿下更过衣便去,你且好生招待着那位公公。”
那小厮略看了眼宁王,见他未动声色,便躬身退了出去。
汪真对着宁王拱手道:“殿下不必忧心,您只需记住,一切只要有贵妃娘娘在,就不会有问题。”
宁王这才点了点头,扬声吩咐道:“来人,替本王更衣。”
此时的乾清宫中则是十分的安静,惠文帝依旧懒懒的靠在软榻之上,双眼微阖;而燕王则是维持着鹌鹑的动作,缩在圈椅里,一动不敢动;跪在地上的张千就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了。一时之间,整个内殿之中,仅能听见那滴漏发出的滴答声。
不多时,听到殿外传来尖细的通传声:“宁王殿下到——”
紧接着殿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内殿的几人还未等反应过来,便见一个红色身影冲了进来,跪倒在地,对着榻上的惠文帝哭喊着:“儿臣有错,请父皇赎罪!”
榻上的惠文帝却是连眼睛都未睁开,只懒懒的回了一句:“你有什么错,说来与朕听听。”
宁王这才抬起头来,他缓缓扫了眼内殿,只见燕王坐在榻旁的圈椅之中,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他心中一凛,一时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么一顿,便听到头上传来惠文帝略含怒气的声音:“你倒是给朕说说,好好说说,你都犯了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