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开文听说此事,带人堵在长途汽车站,抓住这个知青,打断了对方的一条腿。这个知青家里有点小背景,不依不饶,事情闹大了,黄开文被开除了党籍,免去了村长职务。
之后,黄开文做过代课老师,出门打过工,搞过“投机倒把”,肚子里收集了一大堆的典故,夏天乘凉的时候,竹躺椅面前总是围满了孩子。
随着老一辈的人陆续故去,黄开文就成了黄姓家族辈分最高的人,村里人闹出了纠纷和矛盾,总要去找他评个理,讨个公道,地位和威望逐渐达到了顶峰,七叔公的名字也就此喊响。
“七叔公!”一进门,黄宝梁先把手里的酒递了上去。
“宝梁,这不年不节的,拎瓶酒来做什么?”七叔公接过酒,问了一句。
“有点事,跟您讨个主意!”黄宝梁没有绕弯子,直接说出了想法。
“那……坐下来说吧!”
黄宝梁并没有坐,而是站在七叔公的面前,把黄天成推荐赵青云当村长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天成不还是支书么?你担心什么?”七叔公面无表情,说:“印把子还掌握在黄家人手里,桂花村还是黄姓人的天下嘛!”
“我是担心,六叔这个做法,印把子早晚会落到外人的手上!”黄宝梁瞟了一眼七叔公,说:“七叔公,您是知道的,六叔就是个驴脾气,他要是认了死理,连自己的卵子都可以不要,谁也劝不回头的。”
这话戳到了七叔公的痛处!
黄天成入党那年结的婚,生了黄燕一个女儿,就积极响应“只生一个好”的号召,要去做结扎手术。
当时,七叔公专程上门,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劝黄天成再生个儿子。
黄天成硬是没听进去,跑到县计生办报名做了手术,披红挂彩地当上了县计划生育的先进典型。
第二年,黄天成就当上了桂花村的村长。
随后不久,老支书卸任,黄天成就支书和村长一肩挑了。
为这事,七叔公气得生了一场大病,从此不再过问黄天成的事。
这会儿,黄宝梁旧事重提,耿耿于怀的七叔公再也淡定不了,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黄宝梁趁机又把黄天成编排了一通,说他割了卵子之后,趁机糟蹋了不少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连黄家的女人也不肯放过……还扳着手指头,点了不少黄家闺女和媳妇的名!
七叔公大怒,骂道:“这个驴日的畜生,简直无法无天了。”
“七叔公,黄天成他不认我这个侄子,我还是要认他这个六叔的。”
“宝梁,你这话在理!”
黄宝梁摆摆手,说:“六叔他将来要靠黄燕过日子,为了让省城来的大学生照顾他家燕子,完全不管不顾,胳膊肘往外拐,把村长让给了一个与桂花村毫无瓜葛的外来户。他这样做,我就觉得实在太过分了。”
“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黄宝梁又说:“这个姓赵的大学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来了没多久,就跟杨秀玉勾搭上了,还让她当了村里的会计。”
七叔公听了,气得山羊胡子抖了几抖,骂道:“小王八犊子,桂花村的规矩都要被他败光了!”
黄宝梁假惺惺地说:“我也没别的想法,就是要把这个姓赵的,从村子里赶出去,只要桂花村还是黄姓人当家作主就行了。”
七叔公手往椅子背上一拍,说:“宝梁,你跟他干,我就不信,一个外姓人还能把桂花村的天给翻过来了。”
从七叔公家出来,黄宝梁又去了几家黄姓叔叔婶婶哥们兄弟家,说是没事路过,然后就站在院子里,说几句“肥水不能外流”、“打断骨头连着筋”之类的话。
忙乎到晚上九点多,路过杨秀玉家门口,正赶上她出来倒药罐子,黄宝梁就站住脚问了几句,正准备再挑拨几句,听到赵青云走过来的脚步声,连忙溜回家了。
清晨,炊烟与雾霭袅袅升起,不时传来一声鸡鸣狗叫,让桂花村显得越发的宁静而悠闲。
赵青云轻快地跑出村委会小院,就看见在门前的皂角树下晾衣服的杨秀玉。
“早哇,小赵村长!”
“早,秀玉嫂子!”
“哟,这么一大早,就凑一起打情骂俏呀?”
听到这尖酸的语气,赵青云眉头一皱,扭头看去,说话的是黄家胜的老婆刘艳红,靠在大槐树上嗑瓜子。
刘艳红在村里人缘一直不太好。
她男人黄家胜在省城一家建筑队里当了个小包工头,一年能拿回家几万块,也算是村里有钱的大户,村里人遇到急事要用钱,多半要向她开口借,所以,她在桂花村向来霸道,说话刻薄,为人刁蛮,全村人虽不喜欢,却也无可奈何。
“艳红嫂子,早哇!”赵青云也不愿招惹她,便笑笑,转移了话题,说道:“早上空气好,锻炼锻炼身体!”
“你一个单身汉,把身体锻炼得棒棒的,干嘛啊?”刘艳红撇着嘴,看了一眼杨秀玉,问道。
听到这荫阳怪气的话,杨秀玉心里不是个滋味,她端着盆子,好心好意地劝道:“艳红,小赵是城里来的大学生,不像村里的汉子,不要乱开玩笑哦。”
“什么狗屁的大学生,在城里混不下去,灰溜溜跑到乡下,充什么大头蒜?我呸!”刘艳红突出一片瓜子壳。
一听此话,赵青云刚欲发怒,葛青莲挎着篮子走了过来,说道:“哎,艳红,别瞎说啊,人家现在可是村长了。”
“狗屁的村长,毛还不知道长没长齐呢?”刘艳红一撇嘴。
“你跟他干一回,不就知道他毛长没长齐啊。”葛青莲可不是杨秀玉,做妇女工作的,不管荤滴素滴,嘴巴不会输给刘艳红。
“你是不是跟他干过了,所以知道!”刘艳红毫不示弱。
“刘艳红,你胡说什么呢?再说一句试试?”葛青莲顿时怒了。
刘艳红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叫道:“葛青莲,我说错什么了?我刘艳红好歹行得正,站得端!不像有的人,为了当村干部,不要脸,搞破鞋……”
“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葛青莲气急,扔了篮子,扑过去,揪住了刘艳红的胸口。
刘艳红张嘴大叫:“不得了啦,村干部打人啦!”
喊声撕破了村里的宁静,引得黄宝梁、宝财、水生等男人,以及李桂枝、胡丽娟等七大姑八大姨们纷纷走出家门,凑到了大槐树下。
黄天成从路口窜了出来,盯着刘艳红,皱着眉头吼道:“大早上的,嚎什么嚎?嚎丧啊?”
刘艳红当即闭上了嘴巴。
葛青莲也松开了手。
“天成,乡里乡亲的,有话好好说嘛。”七叔公背着手,走了过来。
“七叔公,来了?”黄天成陪着笑招呼一声,又说:“这帮娘们,你给她点好脸色,就能蹬鼻子上脸。”
七叔公荫沉着脸,看了一眼赵青云,又看了看葛青莲、杨秀玉和刘艳红,说:“你们几个婆娘,为一个外人吵翻了天,有意思么?”
“七叔公,小赵他不是外人,他现在是桂花村的村长了。”黄宝梁走过来,装模作样地解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