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千树被空灵的封面所吸引,于是买了一本。
第一本买回来,爱不释手,她对池可逸戏称说:“这是一本‘百科’杂志!”
杂志里有故事,有科学,有历史,有烹饪,还有摄影……
科学频道里预告着下一期是“宇宙探秘”,于是,柳千树又被吸引着去买了第二本。
从那以后,第三本,第四本……
每个月两本,足足四年的时间,家里的ISLAND已经摞起好大一摞。
过期的杂志她不会再去翻动,但曾经让她着迷的那些文字和插图却依旧如瑰宝一样,即便是堆在积尘的角落,也比其他杂物更显得珍贵。
柳千树自认为是ISLAND的铁杆粉丝了,若是有生之年可以见到这本杂志的总监、编辑或者校对,她一定也会像去东方神起演唱会一样疯狂。
然而,此时站在巨大的油画前,这个想法像破土而出的小草一样出现时,柳千树不禁扯了扯嘴角,望了一眼玻璃门内正在忙碌的男人。
她遇见顾屿杭的经过可谓颇具戏剧性,两人说是“冤家路窄”也不过分了,可偏偏他就是ISLAND的主编。
柳千树忍不住感慨一句“造化弄人”,而后慢悠悠地晃到其他海报前面,满是好奇地探索。
顾屿杭从办公室里出来,柳千树回了一下头,只听他说:“再等我一下。”
她点了点头,刚想说“忙你的”,却看见他走进对面的小房间里,阖上玻璃门后,点燃了一根香烟。
柳千树:“……”
顾屿杭注意到她的眼神,不理不睬地背过身去,望着窗外萧瑟隆冬,暗寂的夜空一点星光也没有,于是掐断烟头,开门走出去。
“走吧。”
“好。”
* *
一路上,莫文蔚的声音在车厢里循环,一首《阴天》从街头播到巷尾,柳千树倚着窗户闭着眼睛,时而跟着哼唱,时而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顾屿杭循着她的指引将车停到小区楼下,前照灯正好落在一条骨瘦如柴的流浪狗身上。他准备解安全带下车,柳千树拒绝了。
“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谢谢你。”柳千树说完,将车门关上,对着黑暗摆了摆手。
顾屿杭在车里望着她,只见一道光束从她的掌心发出,照着地上的磕磕绊绊,仿佛一根耀眼的拐杖,领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他的双手不自禁地从方向盘上脱离,右手“咔”地一声解开安全带,左手则放在车门上。
车门已经悄然打开,冷飕飕的寒风见缝插针。
他犹豫着,手脚却不知如何行动。
一直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拐角处,顾屿杭竖起耳朵,确保没有任何异样的声音之后,才像被冷风吹醒一般,“砰”地一声把门关上,驱车离开了。
☆、Chapter 11
屋子里,宴景然倚着窗台站立。
柳千树一面脱鞋一面问:“你还没睡?”
“送你回来的是谁?”
她微微一怔,看到宴景然又把头颅贴到玻璃窗上,使了劲儿往楼下看:“以前送你回来的都是大众,今天就换成捷豹了,嗯?”
“那又怎样?”柳千树不以为意,拎了包往房间走。
“我说,怎么样?”宴景然拉上窗帘后跟了进去。
“什么?”
“你要不找个有钱人嫁了,也省得整天这么辛苦。”
“不用你操心。”
“我是你妈妈。”
柳千树一声不吭,支起镜子有条不紊地开始卸妆,但拿放东西的动静却大得响亮。
她一边旋开卸妆水的盖子一边瞄了镜子一眼,忽然发现左耳的耳钻不见了,没等她细想,身后又响起宴景然的声音。
“我今天打牌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朋友。”
“牌友也叫朋友吗?”柳千树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驳斥她话语中的可笑。
宴景然原谅了她的嘲讽,兀自说下去:“她儿子今年二十七岁,未婚,家庭条件不错,我和她提了一下,你明天请个假,如果能成,你这辈子就享福了;如果不能成,也是你高攀不上。”
“我不去。”
“由不得你,我已经和人家约好时间,不去——”宴景然顿了顿,手指摩挲着门框,眼神温柔得可怕,“你就是让我下不来台阶。”
“不关我的事!”柳千树走进盥洗室,一把将门关上。
她对着镜子深吸口气,俯下身用冷得要把皮肤冻裂的冰水洗脸。
洗完之后,脸颊针扎般地有些发烫。
当过兵的爷爷说:以前条件恶劣,洗澡都洗冷水澡,洗完了,全身也就热了。
这有点经过洗礼重获新生的滋味。
但严寒的冬日,本就是考验人的。
柳千树在镜子上哈出一团热气,用指尖写下自己的名字。
千树、千树。
奶奶以前常说,这是取自“东风夜放花千树”,但小的时候,她总是和别人说:“就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千树’。”
此时,柳千树难得地有些喜欢自己的名字。
她看着镜子上的水汽渐渐拢合、散去,揉了揉冻得冰冷的鼻尖,不由得笑了。
她开门出去,甚至忘了宴景然还在门外。而宴景然一开嗓,就把她吓了一跳。
“我告诉你,明天必须去!”
“我不去。”柳千树揩去下颏的水滴,冷着脸往床上走。
宴景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到跟前:“不去?不去我夸你?我把你夸得貌若天仙,夸得跟田螺姑娘一样?怎么?现在你反倒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了?”
“你到底是不是我妈妈?”柳千树掰开她的手指。
“是又怎样?谁规定‘妈妈’这个身份应该做些什么?”
“你生在什么社会,就得遵守什么样的社会规则!”
“自我牺牲也是社会规则?”
“没有人说当母亲就要自我牺牲,但你至少要……”
“我已经放弃了所有我想要的,难道不是自我牺牲吗!?”宴景然突然甩掉柳千树的手,扯下头发上的皮筋,尖着嗓子喊起来。
柳千树被她这毫无征兆的举动吓得撞到墙上,嘴唇因为冷和害怕,惨白地打颤着。
宴景然嚷完这一声后,好似找到了这数十年来所有苦闷憋屈的倾泻口。所有的不满、所有的怨恨,在此刻都像决堤的洪流一样滚滚往外流。
她扒拉着头发,挥动着薄薄的睡衣袖子,尖利地喊着:“我当初放弃所有一切生下你!生完了,我这辈子也完了!你知道跟我谈梦想,啊?你知道跟我谈社会!谈现实!你有梦想,我没有吗?!你经历过社会我没经历过吗?!你辍学了我就没辍学过吗?!你以为你在一个服装店给人家打工就是牺牲自我很伟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