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的问题,“你今晚到底来干嘛?”
“我来跟你谈个条件。”贺俊儒翘起二郎腿,却不直接谈条件,而是说,“我以前说,我想要东边那个厂子,你们说再商量商量,我就傻愣愣地等着,谁知道你们忽悠我,到现在东边的厂子给了别人,眼看着我的厂子就要倒闭了,你们没有搭救也就罢了,还跟打垮我的人合作。你们顾家这么不念旧情,迟早会被其他人干掉。”
“说完了没有?”顾宇衡狠厉地看着他。
“没有。”贺俊儒说着,站起身来,在客厅里转悠一圈,笑眯眯道,“我今天不要东边的厂子,也不要西边的厂子,东南西北我都不要,你们知道我要什么吗?”
顾盛兰站起身来,狠狠地淬了他一脸唾沫星子,用尽了恶毒的话骂他。
贺俊儒理了理身前的衣襟,做好左右开弓的姿势,却被顾宇衡抓住手臂扔到地上。
“好哇你们!”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气得面红耳赤,“你们兄弟能耐!顾宇衡你打我?你看看我脸上伤!你们看看!知道谁搞出来的吗?知道吗?——顾屿杭!他人呢?没回来是吧?没回来就对了!知道他在哪儿吗?知道吗,老大哥?”
贺俊儒说着,朝顾盛戎靠近,讽刺地抬起头,哈哈大笑:“他在酒吧呐!在那酒吧老板的闺房里!我晚上可是差点被他打死了!哼,他还英雄救美!他就是想自己快活!”
话未竟,顾盛兰大喝一声:“你个畜生!”
贺俊儒瞪她一眼,像两口即将放出弹药的大炮,喝道:“闭嘴!你个疯婆娘!”
“你出去!”顾盛戎语气僵硬,已经使尽全力在克制自己,就连被郁淑研握在掌心里的右手也在微微颤抖。
贺俊儒不识好歹,接着说:“最后一句话,不是跟你们说,而是麻烦你们传达给顾家老二和他心爱的女人。告诉他们,要么顾屿杭的杂志社给我……”
“你混账!”
“要么我就报警,把今天打我的人——酒吧那个叫阿勋、叫缨和的,还有他顾屿杭,还有你——顾宇衡!把你们通通抓起来!你们顾家,这就断子绝孙了!”
顾盛戎蓦地从沙发上立起,高大威猛的身材往贺俊儒面前一站,两只大手揪着他的衣领,往门外一推:“把他给我轰出去!”
* *
去别墅的路上,柳千树沉默不言,看着车厢里的黑暗,双眼无神地睁着,仿佛灵魂破碎,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
顾屿杭三番五次地转过头去看她,心里很是担忧。
到了郊区,拐过几个大弯,车辆缓缓地停在别墅门前。
柳千树愣怔地望着视线里的一团黑,车门打开之后,她扶着顾屿杭的手下了车。
顾屿杭打开手电筒,一面提醒她注意脚下的路,一面扶着她往别墅走去。
“这里有台阶,慢点。”
柳千树点了点头:“谢谢。”
别墅不大,装修很漂亮,是柳千树喜欢的风格。顾屿杭把门锁上后领着她上楼,每一间房间都看过之后,说:“你觉得哪间满意就住哪间。”
“你住哪儿?”柳千树问。
顾屿杭说:“随便。”
“能不能住我隔壁?”
“可以。”
“谢谢。”
她选了角落的一间房,因为一开门就可以看见他的房间。
顾屿杭将棉被从橱柜里搬出来,低头看见她裸露的脚踝,又拿了双厚袜子:“我妹买的,还没穿过。”
柳千树接过袜子,嘴角露出一个极小的弧度,笑了笑:“真可爱。”
“那就睡这儿了?”
“嗯,我想去洗个澡。”
“可以,毛巾柜子里也有。”顾屿杭一股脑拿出好几条,柳千树一一接过:“不用这么多。”
他又放回去:“你去洗澡吧,我就在外面。”
“嗯。”
柳千树走进浴室,看着宽敞的空间和头顶上的暖灯,一股强烈的陌生感涌上心头,内心深处隐隐涌动的孤独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明晰。
顾屿杭就坐在房间外的沙发上,是他救了自己,而且收容自己,柳千树想着,幸好今晚有他,不然现在大抵生死未卜。可是即便如比,她的心依旧空空荡荡。
到底是为什么?她想不出来啊,眼泪又忍不住想往下掉。
只是贺俊儒今晚的言行举止,让她有生之年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如此微不足道。
像只可以随时捏死的蚂蚁,很想找个洞穴藏起来,可是没有。
今天晚上,她格外地想宴景然。
宴景然会骂她,会讽刺她,会冷言冷语,可是宴景然到底是妈妈。妈妈从不允许有人骑到她的头上。
以往受欺负,柳千树会第一时间跟宴景然说,看到她怒冲冲地要去替自己讨回公道,她的内心蓦地有些骄傲和自豪。
——“看吧,我妈妈还是会保护我的!”
可是现在,一想到这儿,她又难过起来。
原来互相冷嘲热讽这么多年,受委屈时心疼她的是宴景然,脆弱时她想念的还是宴景然。
她始终以为她们是不适合做母女的两个人,生来就是死对头,可到最后,却是真正惺惺相惜的两个人。
内心深处最不见光、最柔软的地方突然被阳光照射,被长矛狠狠地扎下去,疼得柳千树眼泪直流。
她哭着,把热水盛在掌心里,泼到脸上,头发也被水浸湿了一大半。
水汽弥漫了整间浴室,水温很高,柳千树感到整个人都要被烫化烫开,却仍然咬牙坚持着。平时她会以这样的方式驱逐寒冷,现在,她却想借此将事情都忘掉。
顾屿杭一直等在门外,一边留神倾听浴室里的动静,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一边阴沉地看着手机上不断显示的短信。
短信来自几个人——母亲、父亲、哥哥、嫂子,还有姑姑顾盛兰。
这几个人仿佛串通好了,每隔几分钟就轮番攻略般地发短信给他,顾屿杭的心情被搅得很是烦躁。
终于,他愤愤地将手机摔到一旁,恰逢这时候,柳千树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到他脸色很难看,问道:“怎么了?”
顾屿杭起身,从架子上拿下电风吹,递给她:“没什么。”
“是刚刚那件事吗?”柳千树担心地看着他,“你姑丈?”
“嗯。”
“他会不会编造谎言?”
顾屿杭沉默一瞬,摇了摇头:“随便他,会信的人信,不会信的人不信,一开始就分好了阵营。”
“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他抬起头,见她忽的抿住双唇,于是指了指插座,软了声音说,“去吹头发吧,别着凉了。”
“嗯。”
吹头发的时候,顾屿杭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柳千树立马将电风吹关掉,安静地等着他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