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只眼睛都盯着你,你一出这个车门,就会被抓过去,自首可以量刑,阿孝。我不是为了得到什么悬赏。我把你放在警局门口,你自己进去,我会等你。”
阿孝把头往后一仰,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我他妈!我他妈!我他妈当初就应该听你的话!我他妈七岁那年就应该逃走!”
“要说过错,是我有错在先,”沈彧骁沉重地说。
“你没错,你总不能让我病死吧,”阿孝冷笑一声,“你他妈个软骨头,没志气,你那点善良只能喂狗!喂了我!哼!你把我送去警局吧,我才二十岁,我不怕死,实话告诉你,你进去之后,我每天都过得太他妈操蛋!你出来了,几十年的时间,流浪到狗屁地方去,看都没来看我一眼,我可一直存着你的号码!”
“我知道。”沈彧骁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去新疆,去内蒙,去没人找得到我的地方。结果一回来就接到说你出事的消息,我知道你还惦记着我,你还听我的话,所以我来劝你,绑你。去自首吧阿孝,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车辆驶下高速,阿孝面如土色地看着愈来愈近的J市。
他本想逃离,偷了辆车准备远走高飞,却在一个服务站被沈彧骁押了回来。自首的那一刻,他心上的重担落了地。他无亲无故,从小就是个弃儿,走进警局前,他回头看了眼沈彧骁,将手放在胸前,郑重地点了下头。
☆、Chapter 55
临近黄昏,柳千树睡着了。缨和下车去买面包和水,顾屿杭坐在她的身边,仍旧握着她的掌心。
整整一个下午的奔波,毫无讯息。她已经疲惫不堪,再加上神经紧张,不停地担心这儿担心那儿,顾屿杭认为她的承受能力已经到达极限了。
他竭尽全力地安慰她,连哄带劝地让她平静下来。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安宁,柳千树靠着他的肩膀入睡了。
余晖从车窗照射进来,金黄色的似片片金鳞,顾屿杭侧着头看她,俯视她的鼻梁、眼睫、嘴唇,线条流畅,距离近得让人有些恍惚。
缨和很快提了一个购物袋回来,转过身低声道:“那个人自首了。”
顾屿杭看了柳千树一眼:“自首了?”
“对,悬赏收回去了,刚刚在警局自首了。”
柳千树睡得很浅,听到这话后睁开了眼睛。顾屿杭看着她,问道:“醒了?”
“自首?”她问。
“嗯。”
“那沈彧骁呢?”
顾屿杭跟缨和面面相觑。
柳千树从兜里摸出手机,准备再次拨打沈彧骁的电话时,惊讶地发现屏幕上显示着五个未接来电。
这或许是这么多年来柳千树体验到的最幸福的时刻。心心念念担忧的人给她回了电话,就像抓在掌心里的宝贝一样,让她四处漂泊的心有了一瞬间的着落与居所。
她把屏幕拿给顾屿杭看,嘴角现出一丝笑意,双手微微颤抖,回拨了号码。
八秒钟的等待时间,短短八秒钟,电话接了起来。柳千树握紧顾屿杭的手,眼眶不自觉红了:“喂。”
“丫头。”电话那头,沈彧骁唤道,“对不起,我下午手机没电关机了。你在哪儿?你问我下午有没有空,我下午确实没空,在处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柳千树理解他,说:“我知道你在处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跟……那个人有关吗——之前手术的那个人?”
“是,”沈彧骁毫不掩饰,“如果可以,如果你愿意,我想,我是时候将过去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了,这样你不会怀疑。可能知道之后,你会……厌恶我,但你不会再认为,当初我离开你跟你妈妈,是因为不爱你们。”
“你在哪儿?”柳千树问。
“我在家里。”
“你把地址给我,我去找你。”
沈彧骁迟疑:“天晚了,还是我去找你吧。”
柳千树看着顾屿杭,思忖片刻,说道:“好,我等等把地址发给你。”
“待会儿见。”
挂断电话后,柳千树缓了口气,揉着额头,说道:“我该去哪里见他?”
“到附近找一家咖啡厅或者奶茶店。”顾屿杭从车窗眺望。
缨和赞同:“就这样吧,我刚刚在前面看见一家咖啡店。酒吧现在很吵了,不然可以过去。”
柳千树点了点头:“好,那就去咖啡店。”
“我跟缨和在车里等你?”顾屿杭问。
柳千树想了想,答应道:“也好,你们等我一下。”
缨和将车停到咖啡店前的停车位,柳千树打开车门下车。
放开了顾屿杭的手,掌心蓦地一凉。她回过头看他,只见他也凝视着自己,目光温柔却胆怯。
柳千树舔了舔唇,冲他笑了笑,关上车门离开了。
* *
柳千树等在咖啡店的角落,沈彧骁很快找了过来。
在她的面前坐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环顾四周说:“这里面很温暖,外面等你的,是你的朋友吗?”
柳千树点了点头。
“有男朋友了吗?”沈彧骁问道。
柳千树摸了摸耳朵,摇头道:“没有哦。”
“我一直以为穿蓝色羊毛衣的那个人就是。”
他指的是顾屿杭。
柳千树有些惊讶:“为什么是他?”
“猜的。”沈彧骁冲她眨了眨眼,见她红了脸,便不再逗她,说道,“今天我想跟你谈些事情,丫头。”
“好。”
“见到你的前几周,我刚从内蒙回来。”沈彧骁搅动着汤匙说道,“在这之前的十五年里,我一直都在西部地区生活,为了逃避一群人。”
柳千树吸了口气:“我中午看到新闻,我想我可以猜到大概。”
“我怕这件事会你产生不好的影响,本来就想着隐瞒下来,不想给你的生活添上什么不愉快的色彩,但我仍旧想解释清楚,”沈彧骁说到这儿,轻轻地抿了抿唇,“我知道这份解释来得太晚,不知道你妈妈是不是还在意。但是,倘若她在意,希望你可以告诉她。”
“我会的。”
“事情要从二十年前说起,你今年也二十周岁了,是不是?”沈彧骁笑着。
柳千树点了点头:“是。”
“那时候我二十岁,在城里一家工厂打工,工资不高,但是正经工作。可一个月之后,工厂倒闭了,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在公厕旁边看到一个五岁大的小孩,瘦得皮包骨,奄奄一息。他就是阿孝,今天通缉悬赏的那个年轻人。”
“我就带着他去医院,但工厂离医院很远,那天下着大雨,我在泥泞的路上奔跑,因为那孩子在我的怀里突然地没了气息。那时候,就有一辆车在我面前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来一个年轻人,告诉我,他可以带我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