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守所的大门外,严旭尧忍不住问了句:“周律师,你有什么想法吗?”
周琛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说道:“今天上午你也看过这个案子的侦查卷宗了,基本上可以肯定打伤那些被害人的就是浅田羽爱无疑。如果我们想把这样一个嫌疑人从看守所里捞出来,就必须证明她没有刑事责任能力。从律师辩护角度而言,证明当事人没有刑事责任能力有两个工作方向,一是证明她没有达到刑事责任年龄,二是证明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实际上,咱们的第一个工作方向已经被堵死了。”
“哦?为什么说第一个工作方向已经被堵死了?”严旭尧不解地问道。
“你的问题让我无语……”周琛讶然地望了一眼严旭尧,说道:“严旭尧,你真的是ZF大学法律系毕业的?研究生?”
严旭尧说道:“周律师,你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拿我的专业来挖苦讽刺,你是靠这个吃饭的,而我已经有十来年没摸过法条了,而且我的主攻方向是行政法方向,不是刑法!”
周琛说道:“严旭尧,你知道这个案情如此简单的案子为何拖了这么久才移送审查起诉么?那是因为要等被害人的伤情鉴定意见出来。一个人是否构成轻伤,很快就能鉴定出来,而有的重伤鉴定要等被害人的身体恢复情况才能确定。本案中,我最开始只以为浅田羽爱只是把人打轻伤了,可是在十天前一名被害人受重伤的鉴定意见也出来了,完全打乱了我先前制定的辩护方案。浅田羽爱的护照上显示她案发时刚满十六周岁,十六周岁是刑法上的一个关键节点,对于有些罪名来说,不满十六周岁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比如寻衅滋事罪、盗窃罪、诈骗罪等等。故意伤害罪比较特殊,如果致人轻伤也不承担责任,但如果是致人重伤的话,则另当别论了。现在,我们只有从精神病方向寻找突破点了,如果我们申请对浅田羽爱进行司法精神病鉴定,至少我们应该向检察院提交相关的线索。我昨天之所以去蒋晓敏家走访,就是为了从侧面了解一下浅田羽爱的生活、学习情况,可谁知刚到她家就被你二话不说给打了。”
严旭尧愧疚地说道:“周律师,昨天是我不好,真的对不住了。”
周琛哼了一声,说道:“我一会儿还得去医院换药呢!这样,咱们两人分一下工,我负责写法律意见书,你再去走访一下浅田羽爱的同学和老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严旭尧说道:“好的,周律师,这件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吧。如果我有什么发现,第一时间会打电话告知你。”
严旭尧和周琛在看守所大门外告别后,严旭尧在返回家的路上想了很多事情,觉得周琛提出的建议特别关键,非常有必要走访一下浅田羽爱的生活圈子,深入了解一下她的生活、学习和社会交往情况,特别是调查一下她跟田学东那个杂碎有什么交集,还有以前有没有精神异样的征兆。今天,严旭尧在看守所会见完浅田羽爱后心里始终不踏实,将筑波雕塑公园里的诡异委托和这次不可思议的律师会见联系起来,严旭尧觉得自己陷入了重重迷雾之中。严旭尧迫切想要知道更多的答案,而林蕾失踪后也再没有发来任何信息,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严旭尧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严旭尧叹了口气,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思索过多迷信的东西了,当务之急是寻找有关女孩精神障碍方面的线索,这也许是这件案子成功辩护的突破口。
第二天上午,严旭尧向单位请了几天年假,然后赶往滨海大学文学院。严旭尧根据卷宗中的信息,联系到了浅田羽爱的辅导员丁莉。丁莉似乎很重视浅田羽爱这件事儿,专门找了间安静的会议室接待严旭尧。
丁莉给严旭尧端来了一杯茶水,说道:“严律师你好,前些天公丨安丨机关也找我们了解浅田羽爱的情况,她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真的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她来我们音乐系交流这段时间表现非常好,是一个安静、勤奋的孩子,也很有音乐天赋。如果这孩子被判刑,她这辈子可就毁了,作为她的老师,我感到很心痛。严律师,你能告诉我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严旭尧简单跟丁莉解释了今天的来意,说道:“丁老师,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真的不方便向你透露案情,请你见谅。你可以跟我介绍一下浅田羽爱在学校里的情况吗?”
丁莉叹了口气,说道:“浅田羽爱是日本筑波音乐学院2009级管弦乐专业学生,通过筑波音乐学院与滨海大学的一个交流项目来到我们学校文学院交流学习一年。据我了解,浅田羽爱曾经是一个中国孩子,原名叫做唐羽爱。唐羽爱的身世比较可怜,她刚生下来就被亲生父母遗弃了,被儿童福利院收养。后来,一对夫妇将她领养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唐羽爱九岁那年又重新回到了儿童福利院,我想应该是领养她的那个家庭发生了什么变故而丧失抚养能力了吧……后来,她被一对日本夫妇领养,原本这孩子的苦日子应该熬出头了才对,谁知刚回国不久就又遇上牢狱之灾了啊。浅田羽爱是一个内秀的孩子,不怎么爱说话,我私下里找她谈过心,建议她参加一些社团活动,但她表示不需要。我后来听别的同学说浅田羽爱课余时间在校外兼职打工,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很坚强、独立的女孩。”
严旭尧接着问道:“谢谢丁老师,你提供的信息对我们非常有帮助。我还想了解一下,在这件案子发生之前,浅田羽爱的行为有什么异常吗?”
丁莉努力试着回忆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我最后一次见浅田羽爱是在上个学期结束前的班会上,当时她就坐在教室后排的一个角落里,一如从前那般安静、低调。说实话,我真没感觉出她有什么地方不正常的。上次丨警丨察同志找我了解情况,他们说浅田羽爱持械无辜殴打过往行人,我听到那个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是弄错了人啊?她那样一个温柔安静的女孩子,甚至连只小动物都不敢伤害,怎么会伤害别人呢?!”
实际上,严旭尧没有从丁莉这里获得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丁莉说的那些事情严旭尧都已经或多或少掌握了,但是出于礼貌,严旭尧还是表示了感谢。严旭尧说道:“丁老师,我能不能和浅田羽爱的同学聊一聊吗?我听说浅田羽爱有一个室友叫蒋晓敏,不知她今天在不在学校里?”
丁莉说道:“当然没问题了。严律师,请稍等,我这就给蒋晓敏打一个电话让她过来。”
严旭尧说道:“丁老师,谢谢你这么支持我的工作。”
大概过了约十来分钟,一个身材婉约的美丽女孩敲门走进了会议室。
丁莉指着女孩介绍说:“严律师,这位就是浅田羽爱同一宿舍的学生蒋晓敏,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她吧。”
蒋晓敏望了严旭尧一眼,有些警惕地说道:“你是严律师吗?我记得昨天有一个姓周的律师联系过我……”
严旭尧解释说:“你说的是周琛律师吧,他是我的搭档。那天因为有些事情,他没等到你回家就先离开了,你妈妈钱女士难道没有跟你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