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睡不得了。”淡路又把整个寮棚照了照，察看一番，“糟塌得不成样子了！妈的，真该上来和他们拼一拼！”

“别说了，我们还是走吧。”董阳扯了扯淡路，打了个牙战，说道，“怪冷的！”

“先披上我的大衣吧。”淡路说着，脱下他的大衣，言董阳披上。

“你呢？”

“我不冷。”

“算了罢，我们还是走吧。”

在董阳一再的推促下，淡路再次把他住了十多天的寮棚照了一次，才慢慢的走出去。当他们走寮边时，一輌赶夜路的货车喘着气从路上开过。货车的灯光把黑夜照得一片雪白，白得眼花。

“那帮子烂仔，”董阳看了一眼嘟嘟的开过的货车，以手掩了掩眼，“——他们到哪去了呢？”

“转回去了罢。”淡路看着货车从远处开来，又打眼前开远去，隐没在一片竹林中。在寮棚中住了这么十来天，淡路知道什么时候经过的货车最多，什么时候又是他们返程高峰期。从现在开始的二三个钟头里，是载货货车经过最多的时候，而在第二天中午时分，是他们这些货车返程的时候。

“哪有什么转回去？”董阳说道，“我听到他们说是去什么地方猎野猫去了。”

“什么野猫，”淡路看着车子在竹林中行进，“还不是夜间出来捕鼠的家猫！哪来的野猫！”

“想来也是，——这也太缺德了吧？”

“那有什么缺德不缺德的事，不过是各有各的看法而已。”

“昨夜，我家的狗不见了哩？”

淡路听到董阳说到她家的狗，心头动了动，同时想了想，是不是把昨夜的事和盘说出来。

“算了吧，都落到肚中的事，再说出来，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要是说得清楚还好，要是越描越黑，那就糗大了。”淡路想到这里，决定不把昨夜的事说出来，“谁说谁去，我是不会说的了，遇上这号事，算什么呢？”

“一定也是这帮子散仙偷了去了。”董阳顾自说道。

“就算便宜了他们去了罢。”淡路淡淡的说道。

“哎，黑乎乎的，我们走罢！”董阳点着电筒，左右照了照，说道。

“去哪呢？”淡路自言自语的说道。

他是想他该怎么办，是留在这里，还是回家去。

“当然是回我家耶！”董阳说道，“三更夜四的，难道还叫我上哪去呢？”

“那我就回去呗。”淡路说道。

“哎哟，黑朦朦的，你叫我一个人回去？”

“——噢，是黑乎乎的。……我送你一程罢。”

“什么一程？很远吗？”

“不远，不远。既然不远，怎么你不一个人回去？”

“你送送我就不行吗？”

“行，行，怎么不行！“

说这话时，淡路想到了刚才他们二人窝在草窝时的情形。不想到刚才的事，还可，一想到刚才的事，淡路就有点不能自持了。

“啊……”淡路想着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啦？”

“没什么……”

“没什么，叹那么长的气干什么？”

“真的没什么。”

“一定有事。”

二人说着，并排走在路上。淡路对董阳一句就戳穿他心里一定有事的话，听了之后，心头不自觉的打了激凌。

”那样的情境，要在什么时候才有呢？”淡路一边走着，一边想道。说句真心话，在此之前，淡路对董阳还真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的，可不知是怎么的。自从经了草窝里的那一刻，——那一刻还不算什么，比及走在路上，尤其是这么黑黑的，冷冷的路上，淡路那此前还算平静的心，出现了涟漪。

“想什么呢？”董阳见到淡路与她走了好几步，竟一句话也不说，想想就忍不住了，率先打破这状况。

“没想什么啊？”淡路听了董阳的话，在黑暗中抬了抬头。

电筒的光是有限的，但照他们回家的光还是足足有余，不觉间，二人就到董家路口。

“不用我送了吧？”淡路在路口停了下来。

“那句叫什么话来着的？”董阳忽的想起一句话，也不回答淡路的，反倒问起淡路来。

“什么话？”淡路对董阳提出这样的问题，一点也不解。

“我们这里不是有过这么一句话的么？——什么为人为到底……”

“送佛送到西！”淡路一以董阳点起，张口就接了下去。

“话既然这么说，”董阳把着电筒在淡路的脸上晃了晃，“哪有送人送到大路头就算了的？”

“好，好！”淡路听了董阳既然这么说，忙的推了推董阳，“走，走，我送你送到大门口！”

“这还差不多！”

“我也要回去哩。”

“急什么，我们去刘凤那儿坐坐去。”

“算了罢，夜了哩。”

“当过兵的人，还怕夜吗？”董阳说着，不自觉的把手往在淡路的身上靠了靠 。

“怕是不怕，只是……，只是……”淡路正在走着，忽的觉得董阳的手在触摸着自己，竟是一时反应不过来，把快要说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收了回去。

“只是什么？”董阳抓着淡路的手，她整个人也往淡路身边靠得更近了，“——你不说，还真的有点冷。”

“不是一般的有点冷，而是真的很冷，”淡路由着董阳靠 在身上。他知道，这寒夜冷的，只要他一张开嘴，就能从嘴里喷出来的白烟，有多长，有多浓。只是漆黑夜里，他什么也看不到。

“上去坐坐？”二人相偎着，不觉间，就到了董阳的家门口。

“不了吧。”淡路在寒夜里缩了缩颈。到她家去坐坐，尤其是这样的夜，是多么诱人的邀请，可淡路看了看董胡声房间里透出的跳动的光影，摇了摇头。

“上就上呗！”董阳拽了拽淡路的手臂，“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不是，那里是呢。”淡路说道，“要是你爸知道了，会骂的。”

“怕什么，他浸在电视里哩。”

“不妥吧？”淡路这样说着，心时却道：大寒夜的，有个女郎陪着，敢情不错。淡路心虽然这么想，可还是心存顾虑。

“嗫嚅什么……”董阳说着，牵着淡路的手，走进了董家大院。

“他们呢？”淡路跟在董阳后边，看了看董家宅第。这幛虽是仅是隔河相望的府第，平日里过河时，也打从一旁经过，可对淡路来说，还是很少涉足的哩。小时候？当然是不会进来的，那时在淡路他们那一辈的玩伴中，一致认为董家是全村最为肃杀的地方，原因是那时村长的权力大着哩。征粮，计生，什么的工作全在这个一村之长的控制之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淡路不想到，这么久都不曾进过这里，白天的时候因了摩托车的事才进了过来一次，夜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机会，由着董家大小姐携着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谁啊？”董阳有点不明所以的问道。

“董正、董高他们呗。”

“他们？全都不在家。“

”噢！“听到这，淡路踏实了许多。

“谁？”二人才走到楼梯口，忽的听到董胡声在房间里一声喝问。

日期：2015-12-03 0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