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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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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当局者心乱,在担心与惊喜交加的情绪之下竟然没注意卢象升流了如许多的血。杨廷麟闻言赶紧将卢象升的绵甲费力的扒开,果真如陆九所说,几处刀伤深可见骨,但依李信看都不是可以失血致命的伤口,将绵甲整个褪了下来,这才发现左臂的白色中衣已经被血凝成了紫黑色,将袖子撕掉,狰狞的伤口赫然露了出来。

李信长叹一声,也罢,死马当活马医吧,将中衣袖子撕成了长长的布条,紧紧扎在了左臂根部,将肉和血管都勒死。这一番绑扎完毕,李信支起身子茫然的看着瘫软的卢象升,最后的一丝生命之火正在逐渐熄灭。

一声法号,李信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介休来了,心中不免苦笑,这介休和尚还真没白来,正好可以给卢象升做现场超度。当他转头之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大和尚,你的坐骑呢?”

介休纳闷,李信今儿是怎么了,如何关心起一匹马来了。

“在那里。”说罢,一指不远处拴着的战马。

“那大白鹅可还在?”

听李信又问那大白鹅的下落,介休笑了。

“施主想吃鹅了,介休这便去将最肥的那只杀了……”

李信哪里是想吃鹅,不客气的将其打断。

“杀鹅不必,大和尚将那白鹅拎来即可!”

介休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李信的要求,去将最肥的那只白鹅拎了来。

在介休和尚、陆九与杨廷麟惊诧的目光中,李信接过大白鹅,在翅膀根处寻了几根细长的的鹅毛,使劲一一拔了出来,疼的白鹅呱呱直叫。

李信将白色的羽毛掂在手中,挑了最是中意的两根,去毛削断尾部,然后又将毛根削出了锋利的斜切口。杨廷麟对李信的行为不可理解,几根鹅毛能救得了部堂?

“李将军这是?”

只听李信不紧不慢一字一顿的说道:“卢部堂失血过多,便给他补些血便是!”

这一番话将一干人惊得目瞪口呆,如何补血?从来没听过如此耸人听闻的救命方式。

李信脑中闪过的灵光自然便是输血,但以目前的条件,想安全的完成这个任务几乎不可能,首先没有合适医疗器械,更为重要的是他没有办法测定血液的血型,不一致的血型混合在一起足以致人死命。但眼看着卢象升就要死掉,总不能干瞪眼什么都不做吧?所以李信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治,人的血型不过才四种,即便不验血型也总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几率蒙中,只能祈祷命运的眷顾了。

关于换血的器械,他此前曾看过一些资料,讲述西方最早的血液研究者曾经用鹅毛管来衔接动脉与静脉,虽然简陋,但也未必不能一试。

杨廷麟最先从震惊中缓了过来。

“那,那所补之血从何而来?”

“需要找个身强体壮的志愿者!”

李信缓缓回答。杨廷麟虽然对志愿者这个用法感到新奇,但又哪里还有心情咬文嚼字呢。他明白,所谓志愿者就是找一个人自愿将血补给卢象升。

“如此便拿本官的血补吧!”

杨廷麟想也不想就主动提出来用他的血。须知,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何况血液,如何能轻许别人?在这个时代能舍身救人,更是弥足珍贵。李信郑重的提醒他。

“此方法不是百分之百安全,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卢部堂慨然就义尚且不惧,我杨廷麟不过是献出些许鲜血何足惧哉!”

李信暗暗佩服此人胆气,说实话,自打穿越以来,所见文官不是对他抱有深深的戒备之意,便是城府极深。杨廷麟却恰恰相反,一副直脾气,坦率的可爱。

却听一旁介休和尚高念法号。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不要争了,当年佛祖曾割肉喂鹰,今日介休得此机缘可以输血救人,实是难得……”

介休突然要求输用自己的血液,这让在场的几个人都大吃一惊。杨廷麟敢于献出自己的鲜血,那是出于忧国忧民之心与割舍不开的同僚情谊,大和尚与卢象升不过萍水相逢,甘冒生命危险去救他,所为何来?瞬息之间,李信都为自己的多疑而觉得可笑,这大和尚虽然不守各种清规戒律,但终究是怀着一颗悲悯之心。想到此,李信看向介休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敬意。

杨廷麟最终没争过介休,人命关天,李信也不能容他们争出个高下,最后便决定由介休当这个志愿者,毕竟他身体要比杨廷麟强壮许多。

战场野外连想弄点开水进行一下简单的消毒都成了奢望,无奈急迫之下,时间就是生命,也顾不得那许多,李信解下腰间水壶,拔出塞子,清澈的白开水倾泻而出,将两根加工好的鹅毛管里外冲洗一遍。

李信先令介休和尚与卢象升并排躺下,手肘相挨在一起。然后拿起一根鹅毛管,大致瞅准了静脉使劲扎了下去。岂料虽扎破了皮肉,却无论如何也穿不破那血管壁,额头之上立即生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北风一吹,身子说不出的犯冷。但李信一遍遍告诉自己心不能乱,要冷静。

杨廷麟从李信的面色中发觉有异,这个输血的过程似乎遇到了难题,又看他动作停滞,急切的问道:“可是棘手?”

李信摆摆手,突然便触到了腰间的匕首,一个想法又冒了出来,于是“唰”的一声将匕首从鞘中拔出,刃尖对准了那静脉处便是又快又狠又准的一扎。伤口处顿时涌出一丝暗红色的血液,李信长舒一口气,暗道成了。接着将鹅毛管的尖端顺着伤口直塞了进去。

卢象升体内的血液显然已是流失的七七八八,想象中的血如泉涌并没有发生。李信紧接着便抬起介休右臂如法炮制,但这一回扎的却是动脉,锋利的刃尖刚刚刺破血管壁,一道血箭便疾射而出,喷的李信满身满脸都是。有了处置卢象升的经验,李信没有丝毫迟疑,将第二根鹅毛管顺着伤口直塞入大和尚介休的右臂上的动脉之中,大股的鲜红的血液伴随着介休心脏的跳动,由鹅毛管中有节奏的喷涌而出。

当李信将两根鹅毛管对接之后,透过半透明的管壁隐约可见介休的血液在汩汩流入卢象升的体内。杨廷麟惊异的看着李信的一系列动作,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与钦佩之意,在看到两根鹅毛管对接成功,便长长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大气。

但李信却更加紧张,将介休的动脉与静脉对接只是第一步,其后才是险关重重,不但血型不匹配可以彻底送掉卢象升的性命,如果有异物进入血管中,此后即便活命也是后患无穷。而且他还要时刻主意大和尚介休的状况,要保证他不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大和尚,觉得不舒服就说,不要挺着!”

介休的面色并未出现异常,他用一种近乎好奇的目光看着原本属于他的鲜血汩汩流入那为卢大人身体里,这种法子颠覆了以往印象中针石救人的套路,或许这将死之人还真能被救过来。

如此想的不止介休一人,原本已经绝望的杨廷麟再次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忽的,介休揉了揉眼睛。

“怎么突然间犯了困,奇怪?”

然后便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竟闭上了双眼,呼噜之声顿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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