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关局长也不含糊,提起笔刷刷就签了字,“不过人是没有,四里多河滩呢,撒下去都忙不过来。等你要抓人的时候,呼我一下,我亲自给你打下手吧。”
“嘿嘿,那谢谢领导了。”师父接过表来,自己也签上了字,小心的揣进了兜里,“那我和小叶就去忙咯,但愿能赶紧破案吧。”
“去吧去吧。”
回到局里,师父领着我跑到地下室,把表格从窗口递给了内勤民警:“小王,领下我的手枪,加6颗子弹。顺道领两支电棒,一副手铐。”(电棒即电击警棍的俗称,当时还没单警装备,在不动枪的情况下就用它来压制嫌疑人的反抗,效果类似于现在的催泪喷雾器)
“哦,好的。”内勤民警转身进了枪库,我却陡然紧张起来。如果说手铐和电棒还算是平时出勤也用得着的装备,配枪干活就说明事情是真的很严重了。
片刻之后,几样装备放在盘子里推了出来。师父把子弹一颗颗压进“七七式”手枪的弹夹,又前后拉动了几下套筒,收进了枪套里,抓起一根电棒递给我,“会用吧?”
“会。”我镇定的点点头,其实心里一片慌乱。
“装好,开关扳下来,小心电到自己。”师父把警械都收进包里,若无其事的转身走开了,倒像是去参加某个婚宴一般。
从局里出来,师父开着车,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刚从警不到两个月,居然就遇到了一桩重大杀人抢劫案件,现在估计又要去抓某个危险分子,我是既紧张又兴奋。
车开了一会,在一个家属大院的外头停了下来。此时正是下午三四点钟,天空灰蒙蒙的飘着小雨,路上行人很少。
“呆会,那个常亭如果出现呢,”师父把车子熄了火,“我会走到他右手旁边,尽量控制住他。如果他反抗,你就从后面跟上去,尽可能快的把他放倒,明白不?”
“师父,要不我上去,你在后头跟着,这样你掏枪也方便。”我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顿时觉得这种危险的情况当然是年轻人该冲在前头。
“你有哪样经验哦,肯定还是我上。”师父笑笑,“而且,我没估计错的话,这个人就是个软蛋,带枪不过是以防万一。”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我们两个人就这么静悄悄的坐在挂地方牌照的夏利车里一动不动,四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大院的门口。
当路灯亮起之后没几分钟,一个身形特征与杨开贵描述极像的人,打着一把雨伞匆匆走了过来。我和师父对看了一眼,师父果断的推开车门跟了上去。
当师父和那个人差不多并肩而行的时候,师父突然喊了一声:“常亭。”
那个人猛然抬头,正在诧异间,师父已经搂住了他的腰部,左手的手枪顶在了他的胸口,“别动,否则毙了你。”
我此刻已经抽出电警棍打开了保险开关,也快步走上去,站到了那个人的前面,“公安,给我老实点。”
正如师父所猜想的那样,对方毫无反抗,直接就瘫软下来,师父麻利的给他反铐上推给了我,我赶紧把他押着塞进了车后座,迅速搜了身,然后紧贴着坐在了他旁边。
“常亭,”师父把工作证打开,伸到了他的面前,“看清楚,钟楼分局刑警大队,明白是什么事找你了吧?”
“哎,哎,我什么都不知道,”常亭嘴里还在辩解,但那瞬间变得煞白的脸色已经足以让我肯定了师父的判断。
“小伙子,今年多大了?”师父从前排转过身来,平静的问到。
“23,这个也有罪吗?”
“二十三,嗯,”师父微微点点头,“人生还长得很,如果你戴罪立功的话,后面还有好日子过。”
常亭索性闭上眼睛,转过头去一声不吭。
“我也不蒙你,索性给你说白了吧。”师父平静的说着,拿出了那一串撬锁用的小金属片,“凭这个和你舅舅的口供,我就能拘留你。然后去你家搜查证据,我就不信你样样东西都处理好了,只要找到一点证据,恭喜你,就有得好看了。”
“哼,我什么都没干。”常亭的嘴还挺硬。
“我知道,你是二进宫,胆子大,不怕吓唬。”师父收起证据袋,“但你也想好,这么大的案子,如果说不清楚就都算到你头上,你替别人吃花生米,值得不?”(本地方言,旧时将被枪决戏称为“吃花生米”。)
“你们又没证据,凭啥说是我杀的人?你们快放了我。”常亭此刻已经口不择言了。而我听到这话,简直是要高兴的跳起来了,这说明我们的侦查方向完全正确,这个常亭,百分之百就是果壳百货商店抢劫案的嫌疑人,至少是嫌疑人之一。
“说的对,我现在是没证据,证明你杀了人。”师父开亮了车里的灯,“小叶,给他解开手铐,放他下去。”
“啊?”我非常诧异。
“执行命令。”
我一头雾水的取出钥匙,极不情愿的给常亭开了手铐。
“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下车的好。”师父头也不回,慢悠悠的说到,“警察办案讲究证据,那个人就不讲证据咯。”
“谁?”常亭紧张的抬起头,问了我几乎也要问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你知道,”师父打开了车门,指着外边说到,“很快,他也会知道,你被警察抓过。你猜猜,他会不会杀你灭口?”
“我不明白你乱讲些什么。”常亭更加慌乱了,虽然手铐已开,却没有跨出车外。
“那我就提醒你一下吧。许澔,算得上是你们的兄弟吧?”师父嘿嘿一笑,“下场你也亲眼看到了。还有,他让你往死人屁股上捅那两刀,不就是让你手上沾血,拉你一起死吗?”
喀嚓~天空一个闪电掠过,惨白的光芒把我们三个人的脸色都照得清清楚楚。
“他们都说了?”常亭木呆呆的望着我们,把双手又伸了出来,“铐吧。”
“回局里再说。”师父把手铐扔给我,转头发动了车子。我拿起手铐,把常亭重新铐上了。说实话,我几乎和他一样惊讶:就在今天早上回到金宁之前,我们还完全没有任何线索,更搞不清楚那天夜里果壳百货商场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师父刚才却言之凿凿的指责死者之一的许澔,竟然会是凶犯的同谋;更像是亲眼目睹过案发过程一般,说出了死者王金海臀部那莫名其妙的那一刀非致命伤的源头。而常亭的回答,等于是承认了师父所说的都是事实。天啊,难道师父会占卜不成?
后面的事情,纯粹就是程序性的工作了。师父呼关局长报告了嫌疑人之一落网的消息,据说当时一堆刑警集体喊了一声“好!”而这个常亭稍微开导一下,就变得非常合作,不但竹筒倒豆子一般把那天的情形全部交代了,还供出了另外两个同伙:一个叫做习雨果,另一个是本案主谋,叫郎力学,外号“老狼”。
抓捕这两个人的过程也是有惊无险。师父特别叮嘱,两个人可能都有枪,这一点也被常亭所证实,所以局里特地请来了防暴队的兄弟协助。幸运的是,一切都很顺利,那一晚上,我们没有费一枪一弹,就把这两个人给抓了个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