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小汤尴尬的抽回手来，接过了后面郑哥递过来的无纺布鞋套和发套，脸涨得绯红。

走近一看，我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单从颜色、粗细上，大致可以判断，在死者遗体上发现的绳子与这两根绳子完全相同。而几段绳子很明显原先是一个绳圈，被人用很锋利的刀具割断后丢在了这儿，这和死者被捆绑的情形非常相似。

而最有说服力的，是鹅卵石上几点暗褐色的痕迹。做了几年刑警，我不用鲁米诺也猜得到那是什么：滴落在上面的人的血迹。

“来，郑哥，先拍照，”我掏出了手机，赶紧打给了小王师兄：“师兄啊，别再耗在省厅了，有现场！”

小王师兄带着物证组的兄弟们，很快就赶到了河滩。实话说，这个案子不但分局重视，市局、省厅甚至是市领导都作了批示，因为被害人孟医生不但是个手艺高明、国内知名的肝胆外科医师，呃，同时也负责一些日常保健工作，具体什么情况我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很大条的一件事了。因此，物证组来了一票兄弟，把河滩两边拉上警戒线，仔仔细细的勘查了一遍。

收获当然也很丰厚，我们找到了6段绳子、3个不全的脚印、2个完整的脚印、一道泥泞中的车辙印；在鹅卵石上总共发现9处血迹甚至还有两个烟头。另外，经过初步比对，死者裤子上沾染的青苔与现场鹅卵石上青苔属于同种类型，这些都说明，我们猜对了，这里，就是这起抢劫杀人案的第一现场。

回去的路上，小汤简直对我崇拜到天上了，一个劲的说师兄你怎么那么神啊，那么大一片地方居然就猜到是河滩了，一下子就想到从那个岔口拐过去，这个是运气太好啦吧？还是死者给你托梦啦？

“哎，就是运气好，行了吧。”我其实头天晚上想了很久才睡，在车上就想打瞌睡呢。

“不啦，师兄，”小汤不依不饶，“你要告诉我了，星期天我请你吃桂花赤豆羹。”

“呃，明天行不，好困哪。”我当时真是迷迷糊糊的了，“是孔庙的那家啊？”

“才不是，我亲手熬的哦，加莲子加藕粉的。”

“好吧~”我是真有点感动了，小姑娘的执着劲，比我当时跟师父那时还要强，“第一，劫匪们要找个地方拷问密码，一定是在离路边不远，而且要人烟稀少，几乎没人来往的。而这个地方，离那个ATM机还不会太远。地图上一圈，我觉得河滩是最合适的。”

“嗯，那第二呢？”

“第二，你还记得，尸检时，陈法医特意把死者的裤兜那儿指给我们看过吧？”

“记得啊，”小汤点点头，“摆明了是坐在泥巴地上了。”

“那是，但你想过没有，那些泥痕的形状，有什么特点？”我继续说道，“圆圆的，拳头大，你猜会是什么？”

“啊，鹅卵石！”小汤恍然大悟，在车里鼓起掌来。

“还有死者鞋底的那些泥巴，”小王师兄补充了一句，“这个可不是你家师兄想到的，是我连夜检测出来的哦，微生物学检测提示，里头有好几种硅藻，说明死者到过河边、湖边之类的地方。”

“好啦，小王师兄，星期天一起来吃赤豆羹吧。”小汤咧嘴一笑，“真没想到啊，这两天你们搞出这么多线索来。”

“算，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我还要陪老婆呢。”小王师兄摆摆手，“不比小叶这个单身汉啊！”

物证科的兄弟连夜加班，到第三天上午，所有的检测结果都出来了。烟头上检出了两个DNA，都不属于死者；石头上的血迹，都属于死者；而那道车辙印，他们倾向于是一辆小客车留下来的，而磨损程度较高，估计已经跑了至少5W公里以上，磨损标志块都已经出现了。另外，通过大量的侦查实验，估计这道车辙印是从河滩开向公路时留下的，车上的载重量不大，大概就坐了4到6个成年人。

两个可疑的DNA，迅速进入了部里的数据库比对，但很遗憾，没有找到相应的记录。换句话说，这几个家伙应该是没什么前科，或者是很早以前就被释放了的人，没有采集数据。

有了第一现场的这些物证，我们把原先勾勒出来的犯罪过程又细化了一点：团伙作案，成员至少4人，开着一辆很旧的小汽车。同时，DNA的发现，为日后的审判、定罪提供了关键性的证据，只要DNA比对一致，就是个非常有力的铁证。

然而，这还不能直接把我们引领到犯罪嫌疑人身边，我们必须继续寻找新的突破。

按照刑警的常规思路，像这种没有明显的嫌疑对象的案子，往往会朝着两个方向去努力：一是排查死者的社会关系，因为很多案子，查下来才发现嫌疑人原来就是死者的熟人，因为某种利益纠纷，或者是感情纠葛而起了杀机；另一个就是通过物证、现场来调查线索。两种方式说不好那种更好，不同的案子自然有不同的路数。

因此，在案情分析会上，当关局长问到侦破的主攻方向时，我还真有点迟疑了。

“都说说看吧，别憋着。”师父慢悠悠的开口了，“小叶，你带个头，别升了探长，还不敢拿主意。”

“嗯，这个案子，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市局、省厅都非常重视，可比丢个笔记本电脑严重多了。”关局长用手指头敲敲桌子，“同志们哪，人命关天哪！”

既然师父点了我的名，我也就不好再等了，站起身来说道：“关局长，各位领导，我的意见，还是从物证入手，从特征找车，从车找人。”

“哦？”关局长抬起头来，“为什么不从社会关系方面摸排呢？”

“因为……”我悄悄看了看师父，师父微微的点了下头，这让我信心增强不少，“我们怀疑，这是一起随机选择被害者，先碰瓷，后绑架，再抢劫杀人的案子。被害人和嫌疑人，很可能完全不相识。”

“说说理由。”关局长抽出一支烟来，给自己点上，把烟盒往桌上一扔。

“第一，从现场痕迹判断，此案的主要目标是侵财。如果是为了报仇而杀人，没有必要拖到荒郊野外，折腾那么久才杀死他。”我说到。

“小叶，”孙警官摇了摇头，“这个，恐怕有点问题，如果是仇恨太深，也可能选择长时间折磨死者泄愤，然后才杀死他的。”

“这种可能性，我想过，不大。”我平静的回答道，“如果单纯是为了报仇泄愤，则没必要冒险去ATM机上取钱。而且，死者中刀的部位、深浅程度，都不像是怀着深仇大恨的人做的。还有一个，如果是单纯的为了泄愤出气，拳打脚踢之外应该会加上侮辱，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性是逼迫死者跪在地上。但我们看到，死者的膝盖部位并无压痕，反而是裤子臀部有明显坐在鹅卵石河滩上的痕迹，这不太符合作案者的心理特征。”

日期：2015-09-02 1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