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旁自是没了别人,若非心口处的衣服破了洞,以及有红点伤处,他会以为做了一场噩梦。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处在浑噩与惊惶中,不止他,何洲也是。就是在这时他们真正在一起的,互相慰藉也好,两人都是亲历者,那种死而复生的后怕只有他们自己懂。
随着时间慢慢变长,那个夜晚的恐惧也逐渐平复,他们不再去回想,过得安然自在。可就在那安然自在下,平地一声雷砸了下来。吴炎案被曝出来,相继死去的三个人名勾起了他们记忆深处噩梦。但他们这时只是惊疑那三人怎么也在h市,以及原来除去他俩,别的人也没死。还没往深处去想,当网络舆论飙起时,他们还能肆无忌惮地借东风为舞台剧造势。
但后续的反效,给他们心头添了一丝阴霾。隐约有不祥的感觉。
直到童子琪案再次曝露!两人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一共八个人,都在这座城市相继出现,却是以死亡形式。那之后,何洲与j导活在阴暗恐惧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但最终......逃不过。
j导的情绪几近崩溃边缘,他说:“原来只是偷活了两年,最后还是要还命的。”
我挑起眉,留意到他说的是“还命”两字。再次开口而问:“绑匪要找的人是谁?”
j导似被惊怔到一般,眼睛睁圆,恐惧从瞳孔里散出来,给人感觉就像他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下一瞬,他眼皮上翻,整个人往旁栽倒过去。由于我们坐在长桌的另一侧,就是想伸手去扶也够不到,j导重重摔在地上。张继立即冲了过去,我跟过去时,只听j导气虚地念出三字人名。
杨晓风。
我终于明白《雨霖铃》那首词的涵义了。
杨柳岸,晓风残月。——杨晓风,为你而来。
这像是一句宣言,更像是一句咒语。为这个叫杨晓风的人而立。问题是,他或她,是谁?
j导再一次昏厥过去了。医生检查不出病理来,说他身体并无损伤,体质机能也无异常。我向张继提议请心理医生诊断。从j导的各种表现看,他有着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包括之前他无意识地喃念那三句词,突然间醒了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很像是某种心理暗示后的情形。
张继并没说采不采纳我意见,只是让人把我带回那间屋子,没一会还送上了一份盒饭。夜已深了,我好像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但也并不觉得饿。随意吃了几口,就把饭盒推远了,把头趴在桌面上,本该是将刚才所获的讯息好好整理,可就是完全打不起精神来。
心底还有一念:与我何干?
假如不是网络舆论将我推到风口浪尖里,我单纯就是个小插画师,而今j导演口中曝露的两年前那件未公开的绑架案,以及那什么杨晓风,都与我是极遥远的事。真不想再多费心神去理那些纷乱,眯一会吧。
闭上眼后就觉头沉重了,迷迷顿顿间好似听到有人在喊“小竹子”,又好似听到有声音在不断重复:杨晓风,为你而来。突然间心中一凛,这不会也是心理暗示吧?立即神智一惊,人醒了过来,耳边传来门外噪杂的脚步声。听了听,没一会就安静了下来。
并没放心上,警局之内常有紧急事务,夜间出警也是常事。
可能是睡得不舒服,一觉过去头越加昏沉了。掏出手机看时间,才午夜三点,心中微动手指不受控制地划到通讯录里,凝着那几小时之前拨过的号码上名字,犹记得这个号的存储还是他擅自做主输入进来的。
没有刻意地假装不小心按到号码,就是静静地点在人名上,按下免提,然后等待单调的嘟音。还没想好开场白,电话居然就通了,带了凉意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什么事?”使得我怔怔看着桌面上自己的手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继续保持这发呆的姿势。”
对面果断挂断电话,嘟嘟连续声单调地回响。隔了半分钟,我才回过神来,伸出手指又去点那个名字,一声、两声、三声,接通了,但这次没声音传过来。
我迟疑地轻询:“高城?”
一声冷哼传来,语声没有温度:“知道现在几点吗?”我老实回答:“知道,三点。”
“那知道通常情况人在午夜三点干嘛?”
我默了下,答:“睡觉。”
“所以?你接二连三打电话过来纯为发呆?”
知道这人在睡眠不足情况下脾气很坏,所以倒也不介意他这态度。在他又欲挂断之前,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杨柳岸,晓风残月。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对面静默,我又道:“是一个人名,杨晓风这三字。后面那句......”
“夏竹。”没说完的话被对面不耐烦地打断,“假如这是你打电话过来的目的,那么你可以按下那红色键了。”随着他话,我的目光移向了手机屏幕右侧的红色按键,顿住了后话,又一次沉默下来。心说这次他再挂断了,就不再拨了吧。
但通话始终持续,也没人开口,安静默回中我似都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明明隔着电话,两人离得很远,却感觉好似他就在身旁,焦虑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假如不是门被突然推开,我可以与他就这么安静着一直保持通话不语。但就在我抬头的一瞬,通话结束,对面再一次挂断了。听着那一声接一声的嘟音,我有一丝懊恼地瞪着站在门前的徐江伦,他的头上被缠了一圈纱布,衣装凌乱还是那件,并没有换。
可能是看到我的表情,他本想说什么也噎在了喉间,就直愣愣又无措地站在那。我叹了口气,把已经消了声的手机放进衣兜,再抬眼时敛去了刚才的恼意,轻问:“你的伤没事了吗?”徐江伦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上的纱布,从门口走进来,脚步还略有滞顿,但嘴里却道:“没什么大碍,局里事多,而且我得回来做笔录。”顿了顿后又道:“夏竹,目前你的处境很危险,忍耐一下,等抓到那凶手就没事了。”
没什么忍耐不忍耐,现实就是我暂时被囚禁于此。不想多谈这些,转移了话题问起j导那边情形,却见徐江伦神色一肃,沉声说:“他死了。”
一下惊怔住,几小时前还说着话的,医生检查也说身体无恙,转眼就说死了,这换任何人都难以相信。可徐江伦的表情并不像在开玩笑,我讷讷问:“怎么死的?”
“自杀。他把输液管的针头刺进了喉咙。”
“就没个医务人员在场的?”
徐江伦眼眸暗了暗,“有,但最近都太过疲劳瞌睡过去了,醒来发现人已经断了气。”
疏忽之过!j导这么重要的证人,当该24小时轮流守候,居然还能让他在倏忽之间自杀而死。我除了摇头讽笑,当不知作出什么反应来了,勿怪高城对警界总是态度不喜。想必之前听到门外走廊里噪杂的脚步声,就是出事之时。
日期:2015-08-31 1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