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匆忙离开了老雷，又回到车上去。不能让领导久等了。而且，考察工作进行了这么久了，时间也不早了，也该回去了。从西河镇到县城，也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呢。

这一次，县委书记夏寒杨叫我跟他坐在同一辆车子上。我也清楚，这肯定是有事要跟我谈。

我上了夏寒杨的车子，夏寒杨问我：“这个修路的做法不错，以后就按这种搞法来搞，但是我关心的是，这种搞法，我们能赚到多少钱？”

我说：“这——”

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也清楚，这个夏寒杨也是一个大贪官，这样的人做生意不知道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夏寒杨说：“你说下你这个公路，你跟唐生祥是如何分成的？”

我说：“我占二成，唐生祥占八成。”

夏寒杨说：“什么，你才占二成？”

夏寒杨一付吃惊的样子，接着，夏寒杨告诉我，我太亏了，无论如何，这生意也得双方对半开，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相关部门的支持的话，这个生意是无法做成的。而现实的情况是，你生意人想要赚钱，必须得依附于权力。

夏寒杨说：“太少了，太少了，你吃了大亏的啊，至少是五五分成。”

我说：“这样不好吧。”

我的想法是，我当时当镇党委书记，也没有做什么，把所有的工作交给人家唐生祥来做，人家有心把其中的两成利润拿出来跟我分享，我觉得也算相当不错了。但是这在夏寒杨看来，简直是吃了大亏的。

夏寒杨说：“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他还另外送钱给你了的？”

我说：“他是送了的，但是我拒绝了，没有要。”

夏寒杨说：“为什么不要？”

我不好说什么，不要别人的贿赂，这本来是我这个人做人做官的底线。如果需要钱，我可以自己赚。别人可以投资做生意，经商什么的，我也一样可以这样做。但这些话不必要说出来，因为夏寒杨自己当着官，也是一样要收受贿赂的，如果我太清高了，就显得人家是个大贪官。

除非我不想混了，否则，我是不敢这样标榜自己的。

果然，夏寒杨又叹了一口气说：“你啊，小袁，就是太天真了，这样只有自己吃亏的。”

我没有说话。有这种情况下，听领导说就行了。当时是坐在车上，一边的司机还在开车，我在想，司机还真是领导身边最亲近的人啊，如果这个司机嘴不严，把我们这些话散布到外面去了，那也是一件麻烦事啊。

不过，夏寒杨不在乎，这证明人家是他最亲近的人。

夏寒杨说：“西河镇的这条路，我就不插手了，你们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就这样吧，但是接下来，还有二十八个乡镇，全部可以这样做，但是这个分成的比例还要重新谈。”

我说：“要不这样，一会儿晚上一起吃个饭，这个唐生祥也想结识一下你，吃饭时再谈一谈。”

夏寒杨说：“他一个商人，我跟他没有什么好谈的，这事我不会出面的。”

我说：“啊，不出面？”

夏寒杨说：“是，我不出面，还是你和刘建业一起跟他谈，谈下的成果，我们再三人平分。”

我说：“那吃饭？”

夏寒杨说：“吃饭也不必了，我还有很多事情，你可以跟他一起去吃。”

我说：“好吧。”

我大约也懂夏寒杨的意思，这事他毕竟是县委书记，还想在商人面前装一下清高。他本身当着这么大的官，如果一下子放下架子，跟一个商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怕人家瞧不起他吧。

其实我倒觉得夏寒杨这个担心是不必要的。跟商人坐在一起吃饭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这年头当官的人最喜欢跟商人打交道了，因为只有跟他们在一起，才能赚到钱啊。

我好像又懂了夏寒杨的意思。这事如果由我出来全权代理，就可以把夏寒杨择出去，以后就算出了事了，也清算不到他的头上去啊。这个老夏，可真是一个人才啊，算计如此周全。

可是人家这样利用我，我还得一样来为人家办事，因为人家是县委书记，如果这事我不干，有的是人愿意干呢。如果那样的话，我就没法坐在这个副县长的位子上了。

494.

到了县城以后，我和刘建业一起去唐生祥的大酒店里吃饭。这个老唐果然生意做的大，还开了一家高档酒店。

唐生祥说：“夏书记为什么不来啊？”

我说：“不肯来，大约有事吧。”

唐生祥说：“那，那些修路的项目？”

我说：“他让我全权代表他来谈。”

唐生祥说：“好，这个好。”

虽然夏寒杨没有参加他的请吃，但是一听说我全权代表他，也是相当高兴的。只是我心里十分沉重，我本来是一个清高的人，做生意也是为了发展当地经济，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要代替夏寒杨，狮子大开口，向唐生祥要更多的分成。

这还真张不了口哇。

我把情况跟刘建业说了。刘建业说：“你啊，还是书生气。”

我说：“你什么意见？”

刘建业说：“我也觉得该狠狠斩他一刀。”

看来，这个刘建业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啊。至少是比我要心狠一些，把这些个商人全当成肥羊来斩杀了。只是这杀的太狠了，羊儿也长不肥啊。这生意也做不大啊。

而当地的经济发展，还是需要更大的商人进来投资才行啊。

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喝酒，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大家喝着酒说一些闲话，不知不觉中，又谈到了那个修路的事情上来了。看来，这个唐生祥还是十分在乎这个生意的。

唐生祥说：“袁县长，这个夏书记是个什么意见？”

我说：“不好说啊。”

唐生祥说：“直说吧。”

我说：“说了不许生气啊。”

唐生祥说：“放心吧，咱们是什么关系？我当然不会生气啦。”

其实我跟唐生祥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这个唐生祥后来又娶了蒋玲，这个蒋玲当初跟我也是有一段感情的。虽然嫁给了这个商人，但蒋玲心里还是有我的。作为我来说，看到蒋玲能嫁一个有钱人，也是真心替蒋玲高兴呢。

女人，找一个好归宿也是最重要的。

然后，在我主政西河镇的那段日子里，为了解决村民出行难的问题，我想到这个利用民间资本的力量来修路，这才跟唐生祥慢慢熟识，但是我们之间的交住，除了生意人之间的利益以外，更多的还是一种真诚相待。

我把夏寒杨的意思给说了。要五五分成。

同时，说这些的时候，我也在观察着唐生祥的反应。如果唐生祥不同意，这生意就不好做了。

唐生祥说：“咱们私下里说啊，这个夏书记牙齿有些长啊。”

我笑了笑。

这样背后说领导的坏话，对于我们这些混仕途的人是绝对不敢说的。虽然今天坐在一起的是好朋友，但是人与人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就算我跟刘建业是好同学好朋友，但也保不齐日后因为利益反目，在领导面前坏话，也是说不定的。

日期：2015-07-09 06: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