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疼得满头大汗,当阵痛变成三分钟一次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我呓语着叶清朗的名字,无论是爱也好,恨也好,这个名字终归可以给我些力量。
进入产房之前,我听见有人叫我。或许是我的幻听,因为姜意洲和邱樱没有任何的反应。但我仍然回过头去。
逆着光的走廊里,我看见一道身影。他坐在轮椅上,远远的静默的守在那儿。
虽然逆着光,我却清楚的知道,他在看我,一眨不眨的看着。
疼痛让我神智不太清醒,邱樱和护士扶着我进产房,我仍然维持着回望的姿势。他连人带椅的影子投在地上,被阳光折成弯曲的形状。
由于邱樱是医生,一直陪伴着我的孕期全过程,便留在了产房陪我。尽管我知道那不过是我臆想出来的,却仍然是浑身充满了力量。
除了痛,我不记得还有其他的感受。按着邱樱的方式呼吸,可到底还是忍不住,我哭喊着叶清朗的名字,直到声音沙哑,听见“哇”的一声清脆的哭声,邱樱握着我的手说:“如依,宝宝出生了!是个男孩!”
我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邱樱把孩子抱到我面前,那样小小的、粉嫩粉嫩的一团,我的心却变得无比的柔软。
如果那道身影不是我的臆想,宝宝能在第一时间看到爸爸和妈妈,也会幸福很多吧?
回到病房的时候,安姨替我抱着孩子,姜意洲将我抱到病床上,抚着我的脸说:“如意,你很勇敢。”
我微微不好意思,方才撕心裂肺的叫叶清朗的名字叫得那样大声,他一定也听见了。
“宝宝好可爱。”邱樱在一旁给宝宝喂水,问姜意洲:“堂主,宝宝叫什么名字?”
姜意洲望向我,我笑道,就叫洋洋吧。谁让我怀孕的时候住在羊角村呢。
姜意洲笑着说我懒,我也不辩解。名字嘛,叫着顺口就好。
在医院住了五天,期间我再没有见到叶清朗,无一不证实了我那天是真的出现了幻觉。
我坚持母乳喂养,起初的时候,洋洋吸不到奶水,又饿又急,哇哇大哭。姜意洲抱着他四下里晃一圈,回来的时候就安安静静了。
邱樱笑着说,还是爸爸的魅力大。姜意洲也不辩解,俨然将洋洋看成了亲生。
从医院回到羊角村,姜意洲特意拜托安姨帮着邱樱照顾我,说家里事情比较多,还需要回去处理。他为我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易,再三感谢着送他离开,洋洋像是有感应,哭闹起来,便又骗得姜意洲一顿好哄才算睡着。
看着洋洋的小脸,总能不时的想起叶清朗来,那样清冷的眉眼……
日复一日,时间过得倒算快,洋洋满月的时候,安姨给他带来了一样礼物,一个长命锁,又变戏法似的送了一套桃木的挂饰。挂饰很精美,看得出来是纯手工制作的,每个细节都处理得很到位。
我对安姨和安叔的心意表示感谢,尤其对那套桃木挂饰爱不释手。我说安叔安姨真是心灵手巧,安姨有些支吾,说不是她,便被安叔以眼神制止。我想他们估计是不习惯接受别人的感谢,所以也没太放在心上。
姜意洲送的是一套脚印模具,把宝宝的小脚丫印上去,可以长期留存以做记念。邱樱和邱净也送了礼物,那天还特地邀请了邻居来家里做客,一时热闹非凡。
也许是太热闹了,洋洋没能睡够,饭才吃到一半就哭闹不休。迫不得已,我只得让姜意洲替我照顾着邻里,抱着洋洋去庭院里走走。
深秋的天气,微有凉意。风起时,吹落片片树叶。隔着那片花木,隐约听见安姨和人在说话,用的是中文,声音压得很低,要不是靠得近,我也听不清楚。
安姨说:“你和小叶既是朋友,又做了这样长一段时间的邻居,怎的不进去里面坐?”
听不见对方回答,隔着树桠间的缝隙,便只能看到背对着我的轮椅。
安姨微微叹了一声道:“那套桃木挂饰,小叶很喜欢,洋洋也喜欢,抓着不肯松手呢。”
我靠近了些,对方却仍然没有回答。轮椅转动的声音,听见安姨低低的嘟哝了一声:“真是个怪人!”
我想追过去,但洋洋见我停下来,又哭闹起来。我只来得及看见轮椅移动的速度加快,那个人的脸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了。
我微微皱眉,转过那片篱笆,安姨已经不在那边了,再回到院里,她正和姜意洲在说话。
莫非真是一孕傻三年?我不只出现幻视还出现幻听?再回头望向那片篱笆,洋洋也正望着那一边。树下,俨然有一道阴影。
我抱着洋洋走过去,呵,稻草人而已。
我究竟在期待什么?
冬天到来,姜意洲提议还是回香港,那边气候相对宜人一些。考虑到洋洋太小,又正巧即将春节,便答应了下来。
叶爷爷也让叶疏痕给我发了好几封邮件,让我回叶宅去。对于他不让叶清朗给我们发邮件,而让叶疏痕发邮件这件事,我颇为好奇。却也只简短的回了一句,“今年在外边过年”。
出于礼貌,回到香港的第一时间,还是拨了电话回叶宅,这次是李嫂接的电话。李嫂听见我的声音,抱怨了一句,说整个叶家,就数我最省心。
李嫂对我,向来不是特别的尽心尽力,她的抱怨我没放在心上,倒是叶爷爷的声音略显出了几分苍老,比不得之前的中气十足。
李嫂说叶爷爷自夏初就生了病,现在每天一副药养着。我问出了什么事,李嫂支吾着不肯说,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叶清朗为了我们,做了多少的事情。
赵艇刚和t市分公司开完会,抚着额坐在办公室,近段时间可谓焦头烂额。叶三突然间的任性让他很不能接受,但毕竟是兄弟,除了支持,他别无选择。
“赵先生,不好了。”私人手机响起,那边何看护的声音十分焦急。赵艇等不及她说完所有的事情,立即就往电梯走。
助理看到他步子急迫,立即便站了起来。赵艇收了电话,只交代了一句:“所有的行程取消。”便急匆匆的进了电梯。
何看护说叶三逃出去了!
年初那场车祸险些没要了他的命,但他一醒来就说要去t市。赵艇知道他的心思,只能狠心的告诉他,人已到了荷兰,劝他安心养伤。
叶三向来是个坚毅的人,倒是挺配合治疗。经过大半年的疗养,勉强能坐轮椅,但也极易感染。赵艇念及此,又加快了迈出电梯的脚步。
上了车,轰的一声踩下油门就去了机场。现在去医院没有半点作用。
何看护一直看得很紧,叶三也不是第一次想逃出医院去,但每次都被拦住,这次不知道他又用了什么计谋,竟然满医院都找不到人。
昨天秦小朵说,算着日子,小丫头的预产期应该是快到了。叶三曾经提过,说无论如何,要在那之前赶到她的身边去。但他的身体状况,不要说去那么远的地方,就是回一趟家都十分困难。
赵艇边开车边拨了电话:“进,叶三不要命了,现在人在机场。这次我是劝不回去了,你这边联系一下医生,随他一起去。”
日期:2015-06-26 19: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