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微微泛上酸楚,戴待垂下乌黑的睫羽,遮住自己漆漆的眼眸,很快重新抬起头来,自然地换上无奈的表情,“好呗。”
说着,她转身走进厨房,背后传出杜子萱和杜子腾的欢呼声,范广渊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跟着他们俩哈哈哈地笑起来。
水馒头味道香甜、口感幼滑;芒果班戟外脆内软,涂上鲜忌廉,十分美味;糖不甩洒上花生碎和芝麻后味香四溢,醒胃而不腻,营养又好吃。
杜子萱和杜子豪两人的战斗力比戴待所想象得还要强,把她原本打算留做宵夜以及明天的东西全部吃光,倒是把晚饭都给省了。
杜子豪回来的时候,闻着香气循到餐桌前来,便是见到杜子萱和杜子豪齐齐四肢大开地摊坐在椅子里。
“这是什么?”他指着盘子里唯一剩下的小半块煎饼模样的东西问。
杜子萱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懒懒道:“嫂嫂做的飞饼。”
戴待做的?
杜子腾的目光重新落到飞饼上。金灿灿的外皮柔亮光滑,层层叠叠,香味浓郁,看起来十分诱人。
恰好正有点小饿,杜子腾随手抓起飞饼,蘸了蘸旁侧的一小碟咖喱酱,然后送进嘴里。
香酥而又有韧劲,饼层里似乎夹着碎牛肉、蛋片、洋葱、土豆等等,口感清爽而不油腻。
艹,居然这么好吃?!
杜子腾这才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尽管他一直知道戴待在法国学厨,但还是第一次吃她做的东西。以前只当做她戴大小姐闲着无聊瞎报烹饪班打发时间,不曾料到,原来她真学到了两把刷子。
“她人呢?”
杜子萱打了个嗝,朝后花园指了指:“带着外公出去散步了。”
多日雾霾的阴冷天气终于在今天被驱散,阳光洋洋洒洒了一整日,在温度依然有些低的春初,其实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保暖作用,只是给心情增添一份舒畅罢了。
黄昏之下,青砖红瓦之上,夕阳红彤彤的脸被不远处高度参差不齐的萧条枝木切割成好几个部分,缓缓下沉。
注视着被镀上淡淡金边的万物,戴待半眯着眸子蜷缩在摇椅上,似昏昏欲睡,又如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蓦地,因为阳光的挪动,一扇窗的玻璃恰好反射了一束光过来,照进了她的眼中。
戴待黑色的瞳仁缩了缩,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了挡,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冻得有些发僵了——水榭四面透风,摇椅是夏天乘凉所用,冬末春初的现在,并不适合坐在这里太久。
戴待知道。她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因为这里的景致宽阔,而宽阔的视野更容易让人驰骋思绪,冰冷的气温更容易刺激精神的集中。
眺望远方时想事情,思路总会变得清晰得多。
在杜宅窝了两天,她故意和外界隔绝了联系。她无从得知她消失后顾质的反应,但他应该在找她吧。
其实,她能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如果找得认真,应该会想到她在杜家。那么,他是因为顾忌杜家,所以没有明目张胆地寻来,还是,他寻来过,只是被杜家的人挡回去了。
无论怎样,她差不多该主动现身了。
情绪收拾得差不多。她想通了,或许自己确实对顾质还念着旧情,可她相信,之前的害怕,仅是因为过去爱得太深、牵绊太多,所以难免一时抗拒不了。
她不该忘记自己回来荣城的初衷,不该忘记自己回来荣城要做的最重要的事。
小顾易啊,是小顾易……
摊开手掌,掌心里落下的点点碎金灿灿,戴待紧绷的神色略微缓和。
“妈的!真没见过你这样奇怪的人。室内明明暖气十足你不呆,非得在外面吹冷风!自己吹冷风也就罢了,还拉上我外公干什么?”
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突兀地递到了戴待跟前的石桌上,打断了她的思绪。
转瞬间,杜子腾缩了缩脖子又搓了搓手,自顾自地坐到了她的斜对面。
袅袅烟气散开后,她的眼底已恢复清明。
“不需要,谢谢。”
戴待直直地盯着牛奶,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
“给你脸,不要脸。”杜子腾往手上哈气取暖,给了戴待一个鼻孔朝天。
于是下一秒,来自对面如箭般的目光就“嗖嗖嗖”地往他身上齐发而来。而明明不是实物,杜子腾还是感觉像是真被无数利箭射中一般千疮百孔,猛地一个激灵。
抬眼看见戴待比这气温还冰冷的目光,他立即决定把接下来的挑衅堵在喉咙口里。
女人,翻脸就是比翻书还快。不过两天而已,她似乎又恢复成之前那种浑身是刺的尖酸状态的了。
戴待倏地又端起了牛奶,把杯子握在手中,立即,掌心就暖了起来。
见状,杜子腾心下哼哼——好好的热牛奶,倒成了她的暖手炉。
一会儿之后,见杜子腾还悠哉悠哉地坐着,戴待蹙了蹙眉头:“你不是嫌冷吗?”
“住了两天你就当自己是女主人了吗?”杜子腾也有些不满了:“这里是我家,我爱坐哪坐哪,你管得着?”
他故意抬高了下颔大声嚷嚷,摆出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架势,戴待只觉得滑稽,轻飘飘地甩给他一个习惯性的讽笑,然后挪开视线,将目光重新投注回前方。
前方的花丛间,范广渊略显佝偻的背影悠悠晃动两下,随即转过身来,对着戴待遥遥地笑。
虽然因为距离的缘故,她听不见范广渊在说什么,但很容易从熟悉的口型判断出,最前面两个字的称呼是“秀秀”。
戴待一边回之以一个恬然的笑,一边好奇地问杜子腾:“你外公总挂在嘴边的‘秀秀’到底是谁?你外婆?”
“外公,你小心点!别摔到了!”杜子腾对范广渊高声叮嘱了一句后,回戴待道:“或许吧,其实我也不清楚。外公患了老年痴呆后,就这样了。”
顿了顿,他又道:“是谁有什么重要的吗?他高兴就行了,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呗。”
他这样说,戴待便也没再多加追问,毕竟是杜家的家事。
不过……
戴待微笑着看着一步一步朝水榭走回来的范广渊,红唇轻启,语声难得轻软:“杜子腾,我很喜欢你的家人。”
杜子腾略一愣,偏过头去看戴待。
她的目光透着发自内心的柔和,面上的笑容亦和平日的敷衍不太一样,淡淡的夕阳余晖打在她的侧脸上,闪烁着一种浅浅的光华,令他感到一瞬间的炫目。
“秀秀,看我给你摘了朵花。”
走回水榭来的范广渊,似乎压根就没有看到自己的亲孙子,径直行至戴待面前,献宝似的将手中的迎春花展示出来。
一小枝节,缀着两三朵,嫩黄得可爱。
“谢谢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