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拒绝嫂子的介绍，我心里高兴夹杂着五味杂陈，正在低头包饺子，忽然一个战友进来喊我：“云伟！大门岗来电话了，说你家来人了！正在大门口呢！”

日期：2015-08-18 15:10:10

我赶到大门岗，来的是我老舅，我舅在隔壁的城市，离这城不远，我没想到他忽然来了，特别意外，我舅说昨晚我妈接了我电话就抹眼泪了，说从电话里听出我想家了，她特别不放心，就催他今天一定要来看看我，他坐了早上的车就来了。

杨东辉跟我一起去接的我舅，他一听说我家里来人了，洗了手交代了战友就跟我一起出来了。见了面杨东辉跟老舅握手，我对我舅说：“这是我排长，”我舅抱歉地说：“大过年的跑来，让你们也休息不好，打扰了啊！”杨东辉说：“您这是什么话，部队有个规矩，战友爹妈就是自己爹妈，战友的亲戚就是自家亲戚，过年了来亲戚，高兴还来不及！老舅，我也跟着喊一声了啊，您别见外。”老舅很高兴地说：“好，好！”

杨东辉接过他的行李就把他迎接进了军区，我要去拿过来他都不让我拿，本来他要安排老舅住进招待所，但老舅就待半天，下午还要赶回去，忙家里过年的事情，所以我们就去了我宿舍，把行李放下。杨东辉很周到，向我舅舅介绍了连里的情况，热情地带他参观了我们连队，介绍了我在班里的生活训练情况，还特地开着吉普带着老舅在军区大院里兜了一圈，看这里的生活配套设施和绿化环境，当然还有我们的训练场和器械。他告诉我舅我表现很好，让家里人放心，部队会照顾好我，不要担心。老舅看了连里的情况，听了他面面俱到的介绍，特别满意，连声夸好。

我在一边看着，不得不说，部队对人的锻炼是巨大的。相比起同龄人，杨东辉有超出年龄的成熟老练，言谈举止、待人接物处处都周到，得体，他比我只大几岁，可是在这方面我比他差远了，在长辈面前我还是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而他已经是一个稳重成熟的汉子。从老舅看他的态度里，我感觉老舅很赞赏他，我有一种特别骄傲的感觉。

看老舅对纠察巡逻的挎斗摩托感兴趣，杨东辉找了块没雪不滑的地方，让老舅上去试了一把，过过瘾，把我舅给高兴坏了。中午杨东辉请食堂给单独开了小灶，烧了一桌菜招待他，席上他俩唠得挺欢，我在一边倒成了个陪衬的，当然他俩的话题离不开我，我舅狠狠地夸了我一通，我在旁边听得都臊得慌，我说舅你别夸了，再夸我成啥了，人民币了，人见人爱啊？老舅对杨东辉说这小子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倔，八匹马拉不回来，他要是不听话，你尽管骂，尽管教训！

杨东辉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说：“是挺倔，像头小驴。”

我瞪他，他瞅着我笑。我老舅说：“我看出来了，他听你的话，这不容易，这小子我就交给你了，我瞅你年纪也不大，你叫我一声老舅，就得答应老舅，多照顾照顾他。”

杨东辉说：“放心吧，舅，”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云伟就是我自己人。”

吃了饭老舅要回去了，杨东辉去安排车辆送的时候，老舅对我说，你这个排长真是不错，人好！你在部队就跟着他，不会错。今天来这一趟没白来，看到你这个领导，我们也放心多了，心里踏实多了。

老舅走了，走之前杨东辉塞给他一堆东西，是他自掏腰包从服务社买的，都是路上吃的喝的还有这的特产。我推着不要，他根本不理会我，塞给老舅，老舅推了半天没推掉，很感动，走前不停地嘱咐我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排长去他家里玩。

老舅特别满意地走了，后来下午到家后给我打了个电话，千叮万嘱要我好好谢谢排长，他跟我妈打电话说了，叫她放心，我好得很，还说了排长，赞不绝口，说他特别照顾我，我妈听了也特别高兴，叮嘱我将来一定要邀请排长到家里做客，让家里好好招待感谢感谢排长。

我在脑海里想象着带杨东辉回家的情景，带他回家，这是我做梦都想的事，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带他回去，让我爸我妈看看他，我这辈子都没什么遗憾了。

在连部接了电话出来，杨东辉就在外面，问我：“舅到家了？”我说：“嗯，说到你了。”他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笑，“说我啥了？”我说：“夸你呗！”他还是那么笑笑地看着我，神情带着一丝得意，根本不像之前招待我老舅时候的成熟，我不停地看他，他这样子真好看，我永远看不够他。

他说：“看来我招待工作做得不错，首长挺满意。”我说：“谁是首长啊？”他说：“你舅啊！”我说：“这招待规格太高了。”他说：“你家里人难得来一趟，怎么也要让他们放心地回去。”

我很感动。

虽然战士家里来探亲，连队干部要招待陪同，但是我知道他这么尽心尽力，都是为了我。他忙前忙后地招待我舅，带他看这看那，还特意叫来文书给我和老舅拍了照，留了老舅的地址回头寄过去，什么细节都考虑到了，想到了，就是为了让我家里人放心，让我也可以安心，不要太牵挂家里。他什么都为我想到了。

见我不说话，旁边有战友来来回回，我们不方便说什么，但从他的眼神我看出他的担心，他怕我见了亲戚又牵起思家的情绪，把我带到俱乐部跟战友们一起热闹，好让我忘记想家的情绪，可是他却不知道我真正的情绪是什么。我表面维持着平静，可是我的内心是心事重重。现在在他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这么奢侈。

现在回想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那么多事，我跟他连单独相处的机会也没有。

日期：2015-08-18 15:18:55

老舅刚走，杨东辉的几个老乡就来了，有上次我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过年都没事，窜过来玩，他们几个老乡在一起，我也不好‎‌​插​‍‌‌进‎‌去干什么。晚上杨东辉跟他们去外面喝酒，把我也带去了。他们都是干部，过年期间外出吃个饭也没什么，杨东辉就带了我一个战士。我们到了外面的一家饭店，虽然大年初一开张的饭店不多，这家客人还挺多，很热闹，顾着年节纪律，没喝白的，叫来了几箱啤酒，喝得也很高兴。

跟这些老乡在一起杨东辉总是很放得开，他叫我坐在他身边，我一直在他身边坐着，跟他们倒酒，布菜，杨东辉的几个上次见过我的老乡说：“你还真是喜欢这个兵，到哪儿都带着他啊？”杨东辉说：“我就是喜欢，怎么着，我的兵不讨喜？不机灵？有本事你也带一个兵，比一比有没有我的兵好！”老乡笑起来说：“真是护犊子啊？天底下就你这个兵最好啊？”杨东辉说：“没错！”

喝着，说着，笑着，我坐在杨东辉身边，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热度，那种温暖在这个夜晚的饭店中特别温馨，踏实，让我的心充满了暂时忘却烦恼的幸福。我看着他在灯光下生龙活虎的面孔，生动的表情，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都牢牢地记住，以后在那些空寂的日日夜夜可以回忆得更清晰一点。他喝得不少，但啤酒他是喝不醉的，他转过头，眼睛亮亮地看了看我，笑了笑，他的笑容让我受不了，第一次见到这个笑容我的魂就不属于我了，他揽过我的肩，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他做得很自然，坦荡，桌上人都喝着，没人在意，他就这么揽着我和老乡们唠嗑，喝酒，他臂弯的热度让我的心发烫。

酒桌上他们说起要转业的一个老乡，唏嘘感慨，讲起了离开部队的话题，这话题有点伤感，一个中尉对我说：“你个小兵蛋子，现在你不懂，等你退伍的时候就懂了。”

杨东辉边喝酒边说：“他早呢。”

几个干部说：“也不早，说快也快。”

杨东辉看看我，用一种霸道的语气说：“快什么？我还在军分区待着，就能让他这么快走了？横竖他在警卫连，退伍了也是在我眼跟前！日子还长着，有他的机会！”

那几个干部都对我说：“还不赶紧敬酒？你们排长这是给你打包票了，傻啊？”

我跟排长干杯的时候，不敢和他的目光对视，不知道我僵硬的笑容有没有出卖我内心的情绪。他们问他不是去集训队了，怎么又跑回来了，杨东辉说：“在连里过年，我高兴！”他的眉梢眼角都是高兴的表情，看着他的这份高兴，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后来，他的老乡们一个个回单位了，只剩我和他还有一个士官，我陪他俩喝着，越喝我话越少。 一整天，我心里没有一分钟是安宁的，一直在做着思想斗争，告不告诉他，怎么告诉他。我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要走的事，这件事他迟早会知道，这一天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的人，一直没有机会跟他说，也是因为在过年没有人提这事，所以他还蒙在鼓里，但是他迟早会知道，与其他从别人那里知道，我宁愿自己亲口告诉他，可是几次三番话到嘴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笑脸，我说不出口！

我脑中激烈斗争着，默默盘算等士官走了以后就剩我俩的时候，用一个怎么才能接受的方式告诉他。

听到有人喊我，我一回头看到是文书，他也来了这个饭店买吃的，他过来和排长和那个士官打了个招呼，对我说：“原来你在这儿啊，刚才焦副教导员打电话到连里找你，我到处没找到你。”

听到提起焦阳，我和杨东辉都没作声，我哦了一声，没说什么。排长让文书坐下吃菜，文书也没客气，坐下边吃边对我说：“我听副教的意思，好像是你调动的文要下来了，他跟你说一声。”

我脑中像被砸了一拳，嗡的一响！

杨东辉的筷子停住了。

“什么？”

他盯着文书，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

“什么调动？”

“高云伟的调动啊！他不是打申请要跟焦副教导员去大军区警卫营吗？”文书纳闷地看着杨东辉。“杨排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