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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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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把酒瓶放在一边,然后拉开抽屉,“唔,我想想。”他从抽屉里取出一盒速溶咖啡,举起来询问道:“我不怎么喝咖啡,速溶的可以吗?”女孩点点头,崔承基就为她冲了一杯咖啡。她接过来,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然后浅浅地尝了一口,就不再说话。

崔承基等了一下,她还是没有说话,于是就打破了沉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不会只是想看看我这个老家伙是不是还活着吧……我想你已经看到了。”他笑着说。

他的玩笑让女孩有点紧张,赶紧摇摇头说明来意。他只是看着她,但是对她说的话丝毫不感兴趣。不过好在她和温娜长得很像,他看着她的样子倒是有几分认真听她说话的表情。不过她一开一合的嘴巴里,声带振动所产生的声音,到他的耳朵里都变成了呼唤的声音。那些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反反复复。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就好像多年前的婚礼上一样。那时候的他和温娜都那么年轻,温娜也有这样耀眼的金发和白皙的皮肤。年岁还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无法抹去的刻痕,而他还不用面临那样艰难的抉择。

“教授,我说的对吗?”女孩陈述完了大段的内容,刚才叙述时候的神采已经淡去,又变得拘谨起来。

崔承基回过神来,他跟本没听到她发问,当然给不出答案。没有问题就没有答案,不过在这里答案才是工具,问题是主导。有时候答案有很多种,有时候答案只有一种。选答题或者必答题,往往只是语言的引到。

“不完全是。”他选择了一种很取巧的说法。当你对问题和答案都无法判断,尤其是这种对或不对二选一的时候,这种答案不会让人太尴尬。

日期:2014-02-17 09:15:02

III·抉择(3)

“那么您觉得我哪里说的不对?”女孩的眼睛睁大了,这是一种求知欲的表现,不过对于崔承基来说,着眼睛太亮了,湛蓝的蓝色似乎要直直看到他心底去。

“这个问题很复杂。”他斟酌字词句,“我想如果我解释的话,你大概会错过下午的课。”他用听起来不是很敷衍的敷衍说着,不过没有忽略女孩脸上失落的表情。“不如等你没课的时候我们再来研究这个问题。”

这一句话让女孩又高兴起来,道谢之后起身准备告辞。

“你最近经常去教堂?”他扫了她一眼,随口问。

女孩愣了一下,转身看着他,带着那种明亮的蓝色。她惊讶地问,“教授您是怎么知道的?”

他笑笑,说:“猜的。”

女孩当然不会相信,不过没有反驳,只是好奇地看着他。他被这个神似温娜的女孩看得有些羞赧,就指了指她书包上的挂件:“我知道这是学校附近教堂这个月才做的挂件,要去五次才能拿到。今天才十三号……我随便猜了一下。”

女孩低头看了看书包上的挂件,笑着说,“我很喜欢它呢,教授您要是有时间也可以去转转,您看起来不太开心……虽然您并不信上帝,不过教堂确实是可以让人感到安心的地方。”

崔承基点点头,女孩道别之后快步离开了。他没有再抬头,只是听到了关门的声音,知道她已经走了。他看向桌子上摆着的一张全家福,那是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他和家人一起拍的照片。他,温娜在中间,他的儿子文森,儿媳唐娜抱着小汤姆站在他们的左后边,女儿艾萨站在他们的右后边。这是一张标准的全家福,不管谁见到都会说他们一家看起来很温馨。可是现在这张照片却变成了一张死亡名单,或者说是一张死亡通知书。

他把相框打开,把照片取了出来,拿在手里,然后站起来准备离开。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对他笑了笑,“没想到你今天这么有时间,会回来学校转转。”

这个人也是他的学生,准确地说,是他二十五年教师生涯里教过的第一个学生,刘易斯。

他看着这张平凡的脸,思考着要不要把他也算在必杀名单里。因为这也是他在这里生活过的证据之一。想到这里他觉得一阵头疼,他在美国生活了几十年,怎么可能不留下一丝痕迹呢?要是真的留不下痕迹才是可笑的事。他突然笑了笑,觉得自己想通了什么。

“我正准备回家。”他说着,连语气都变得高兴起来。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刘易斯抱歉地笑笑,“不过我可能要耽误你一点时间。”

“什么事?”

刘易斯开始阐述他的意见。他说话很无聊,大多数时间都是废话。不过这似乎是学哲学的人的通病。他绕了巨大的一个圈子,终于开始说重点。他说了很久,终于停下来,看着崔承基。

“你是说你准备申请博士生导师?”崔承基皱起眉头,听上去这件事似乎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是个退休了的老教授而已。

刘易斯点点头,口气强硬起来:“是的,但是现在想要申请做博士生导师的人不止我一个,我不想有不必要的麻烦。”

想了想,崔承基问:“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到时候您可以出面做我的推荐人,我想你知道,梅尔院长和你的关系还不错。”刘易斯轻松地说。

“可是我已经退休了。”

“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刘易斯满不在乎地说,“而且你总不想‘那件事’被人知道吧。”

刘易斯的话让他本来不错的心情再次糟糕起来,他皱着的眉头似乎在说不,可是最好还是点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做吧。”说着就向外走去。这次刘易斯没有再拦他。反而替他打开门,一路送他离开学校。

崔承基回到家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半,温娜已经做好了晚饭在等他。吃完饭之后温娜想要打开电视,不过被他阻止了。他温柔地看着温娜:“我们出去走走吧。”温娜点点头,放下了遥控器。

他们走在街上,时不时和同样晚饭后出来散步的老邻居们打声招呼。远远地,可以看到麦克亨利堡。曾经有一位美国律师也曾经远远地看过麦克亨利堡,然后满怀激情地写下了一首诗。那个律师叫弗朗西斯科·斯科特·基,后来他写的那首诗被人谱了曲子,成为美国国歌《星条旗》。

这会儿崔承基可没有心情写诗。其实就算有心情他也不会写诗,不管是看到麦克亨利堡还是要塞中央旗杆上的星条旗,他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或许在他心里只有太极旗在飘扬。

现在已经到了秋季。虽然白天还是有点热,但是晚上的风已经可以感觉到一些凉意。他缩了缩脖子,偏过头看着温娜问:“如果我比你先死去,你会怎么办?”

温娜瞪了他一眼,想责怪他的不吉利。不过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他们这个年纪随时都会死去,也没什么可忌讳的。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我还有儿子,女儿,还有小孙子。所以我也许,我想,大概还会活的好好的吧。”虽然这么说,不过她的语气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悲伤,好像他真的离她而去了一样。

“那如果是文森呢?”崔承基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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