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沐荷住的公寓在东城一个繁华的地界儿,是一户精巧的小复式,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她姑姑送的生日礼物。这一整个儿楼盘都是孙沐荷姑父的公司开发的,物业也是自家的,家里人这才放心让她一个人住在这儿。
车停在楼下,张西西试探地问说:“我送你上去吧。”
孙沐荷摇摇头,一路上张西西那副拼命往肚子里憋话的便秘样儿她都看在眼里,但她实在是累得什么也不想说。
房间泡了水不能住人,黎嫂只好安排她住进四楼的一间客房,然后便忙着领人去处理顶楼的混乱了。这座仓山别院,除了温云起住的五楼只有一台直达电梯之外,其他的楼层都四通八达。趁着别院里一团忙乱,她换上事先从楼上拿下来的能遮得最严实的衣服,从花园后面的侧门溜了出去。这一路上不能走大路,怕目标太明显,估计走不了多久就会被人“请”回去。她是脱了碍事儿的高跟鞋,光着脚沿着当地居民登山的小路这么一路奔了下来的。下山之后,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打到车。一路奔波,加上之前被折腾得太狠,她觉得自己都要虚脱了。
日期:2014-01-14 09:34:51
看着张西西脸上小心翼翼的表情,孙沐荷知道她一定是想歪了,忽地笑了,推搡了她一把:“你瞎想什么呐!”
张西西见她不像是强颜欢笑的样子,余悸未消地拍了拍胸口:“靠!你看看自己这样儿,我能不想歪吗?你要真出了事儿,我也脱不了干系。你哥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孙沐荷斜了她一眼,道:“你这溜光水滑一身好皮囊还是自己好好留着吧,我哥一男的要这个干吗?做充气娃娃吗?就你那A减的胸……”
“滚你的!少跟我打马虎眼。说!既然没出事儿,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样儿了?还有,那药,又是怎么回事儿?”
孙沐荷低头想了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看温云起的样子,以后怕还是免不了有些纠缠,想瞒也瞒不了。
“我遇到温云起了。”
她抬起头,眼睛望着前方,笑意渐渐在嘴角隐去。
张西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闺蜜,她当然知道孙沐荷对温云起是用了心的,一路走来飞蛾扑火一样,只可惜最终还是撞了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不过……都分开这么久了,就算是遇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她心里一紧:“他……知道了?”然而甫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孙沐荷眼神有片刻的凝滞,缓缓地摇了摇头,冲她摆摆手:“我先上去了,太累了。”
张西西目送着她走进大门,嬉笑的轻松神态散去,眼中如有浓雾弥漫,让人看不清楚。直到顶楼的窗帘被拉开,她才关上车窗,缓缓驶离。
此刻,停在楼下临时停车位里的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奥迪车内,后座上一位年轻男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忙不迭地拨通了电话:“乐哥,确认到家了。”
日期:2014-01-14 10:04:40
电话那端被称作“乐哥”的男子轻轻“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转回头来便遇上一双阴鸷的细长眼眸,他怔了怔,头皮有些发麻。
作为温云起的特别助理,阿乐知道老板最讨厌有人在开会的时候接电话。刚开始的时候有人不清楚,他也不说,只是让会议暂停,让所有人都等着,直到对方打完电话再继续,要是有人转而出去接电话,那就再别想进会议室。如此这般,不出三回,所有的人都学乖了。
见到温云起的手指在桌面不耐烦地轻轻弹了几下,阿乐赶紧俯身到他耳边轻声说:“是北京别院。”温云起斜了他一眼,几不可查地点点头,挥挥手,示意早会继续。
会议结束后,阿乐感觉到老板的眼神扫过他时顿了顿,他会意地跟了上去。昨天他和温云起在机场会和时,已经觉察到他的情绪有些微的起伏,但也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今天早上会议开始前,他接到了黎嫂的电话,这才明白昨天那种奇怪的情绪气压究竟是怎么回事。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他压低了声音简明扼要地把昨夜今晨北京那一位发生的事情报告了一遍。
温云起坐到自己的办公椅上,桌面上已经堆了一叠文件。离下一场国际电话会议还有十五分钟。按道理,他应该尽快把这些工作处理掉,然而,他的心却沉不下来。这样的孙沐荷有些陌生,但却不令人诧异,反而勾起了一段他几乎已经忘记的回忆。
日期:2014-01-14 10:51:04
那是一个下过雨的,剑桥的午夜。空气是通透的,湿漉漉的。路旁的积水折射着酒吧未歇的霓虹,偶有喝醉的学生踏过,便碎成了五颜六色的光影。
温云起躲过那群热情到让人窒息南美妞,木着脸穿过酒吧的厨房,推开后门走了出去。忽然的宁静和微凉的空气,让他昏沉的大脑稍稍清醒了点。
靠在颜色不明的墙上,他一口气喝光了手里拎着的一瓶啤酒,只是麻木的胃,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刺激。他把酒瓶往垃圾桶一掷,却敲在桶沿上,叮叮咚咚地滚到了旁边。看来,他真是喝得太醉了。
酒瓶咕噜噜地滚着,滚着,滚到了一双白色帆布板鞋旁边。温云起半闭着眼,不怎么在意地瞄了眼那个蹲在地上蜷成一团的身影。原来不是他的幻觉,时断时续的抽泣声是真的存在的。
他撑着墙站起身,抹了把脸,摇摇晃晃地往巷口走去。抬眼间,隐约见到几个高矮不一的壮硕人影堵在了出口。他低下头,冷冷地撇撇嘴,毫不在乎的迎了上去。
沉重的喘息。
闪过脸颊的厉风。
沉闷的,肉体击打的声音。
不知谁的,痛嚎。
……
日期:2014-01-14 11:34:16
这一场遭遇,开始得混乱,结束得却相当干净。温云起擦了擦嘴角的血,跨过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呻*连脏话都说不连贯的“障碍物”。背后忽有微响,一团黑影在地上缓缓移动,他低着头瞥了一眼,却没有回头。
突然,只听得后面传来“呯”的一声,接着是男人嘶哑的哀嚎。温云起只觉得颈侧微微刺痛,伸手一抹,鲜血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晦暗的红。他慢慢地转过身来,背后的场景诡异得出奇。
那个偷袭的黑人满头是血地跪在地上痛呼,地上散落着一些玻璃残渣。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衣黑裤,理着平头的亚洲小姑娘,她浑身透湿,双眼通红,泪迹未干,给人一种剔透玲珑的感觉,像是一碰就碎的瓷偶。要不是她手里还握着半截玻璃瓶,大概谁也不会相信这么个小姑娘下手会这么狠。
看到他盯着她,小姑娘用力地擦了一把眼泪,凶巴巴地用中文冲着他大喊:“靠!就不能换个地方打架吗?”
吼完了,她泄愤地把半截玻璃碴子往墙角一甩,嘴里嘟囔着:“失恋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Fuck!What the fuck!”然后便抹着泪,凄凄哀哀地走远了。
温云起眨了眨眼,那个纤细的身影还在视线内,寂静的空气里隐隐传来了她带着哭腔的咒骂。这突兀而荒谬的一幕,让本来满心郁闷而无可发泄的他愣了愣,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