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说:“那你就躺着吧。”
他站起来,在草地上采了一束野花,回到姐姐身边,坐下来,把那束野花递给姐姐。姐姐把花束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说:“好香呀。”她把花束放在了胸脯上,姐姐的胸脯随着她的呼吸起伏,花束也在起伏。扎西说:“喜欢吗?”姐姐说:“喜欢。”扎西也躺了下来,他拔了根草,叼在嘴巴上。姐姐说:“要是永远这样躺着,该有多好,没有忧伤,没有悲情,也不要有欢乐,就是这样平平静静地躺着。”扎西说:“那样会饿死的。”姐姐说:“是呀,浪漫毕竟当不了饭吃。”
一阵风吹过来,十分凉爽。
日期:2013-10-29 11:06:00
扎西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嘴巴里叼着草根吗?”
姐姐说:“不知道,为什么呢?”
扎西说:“我说了你可不要害怕。”
姐姐说:“你说吧,我不怕,其实我胆子很大的,我什么也不怕,就怕伤情。”
扎西说:“草甸子上有很多鬼魂在游荡,我躺在这里,鬼魂会过来,以为我死了,要带走我的灵魂。我嘴巴里叼着草根,草根一直在动,鬼魂看到后,就知道我是活人,就不会带走我的灵魂了。”
姐姐说:“真的?”
扎西呵呵大笑。
姐姐说:“你笑什么呀?”
扎西说:“笑你呀,我知道你害怕了。”
姐姐说:“我真的没怕,就让鬼魂把我带走好了。”
扎西突然认真地说:“鬼魂带不走你的,只要我在这里,鬼魂就不敢带走你,我会保护你的。”
姐姐内心涌起某种久违的温暖和感动。
他们躺在草地上说话的时候,那两匹马在不远处吃草。
姐姐想到一个问题,说:“扎西,你为什么要带我出来玩?”
扎西说:“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了问题。你很不快乐,内心不快乐的人就是笑也好像在哭,我看得出来,你心思很重,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我想带你出来,骑骑马,看看风景,也许会好受些。”
姐姐眼睛湿了,她其实是很容易动感情的人,正因为她容易动感情,也很容易受到伤害。姐姐说:“谢谢你,扎西。”
扎西爽朗地说:“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是我妹的姐姐,也是我的姐姐。”
是的,姐姐的年龄比他大。
姐姐说:“除了带我出来散心,还有别的原因吗?”
扎西说:“没有。”
姐姐试探地说:“你不喜欢我?”
扎西没有说话,看着天上一朵闪亮的白云飘过,白云仿佛是美丽的仙子。
姐姐说:“扎西,回答我,好吗?”
扎西说:“怎么说呢,我也喜欢我妹,当然也喜欢你,可是,这不是那种喜欢,我很快就要结婚了,是我们村里的姑娘,她长得很漂亮,很多小伙子追求她的,她就喜欢我一个人,我们已经订婚了,等结婚时,我请你和我妹来喝喜酒。”
姐姐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是自己多心了,她误会了这个淳朴的藏族汉子。可为什么胡丽说他没有女朋友呢?
扎西回答了她这个问题:“这事情我连我妹都没有告诉,你也不要告诉她,到时给她一个惊喜。她总是说,我再不找女朋友,就老了。哈哈,她太小看我了,我怎么会找不到女朋友?”
姐姐笑了。
扎西说:“休息好了吗?”
姐姐说:“好了。”
扎西说:“那我们骑马再去看看风景吧。”
姐姐说:“好。”
扎西朝那两匹马的方向吹了个嘹亮的唿哨,两匹马听到唿哨声,抬起头,朝他们奔跑过来。他们重新骑上马,朝草甸子深处走去。扎西唱起了歌,藏族民歌,歌声嘹亮优美,姐姐从来没有听过如此纯粹的歌声。扎西告诉她,他唱的是情歌,是男人追求女人时唱的情歌。姐姐说:“你唱得真好,不去当歌唱家,太可惜了。”扎西乐了,说:“我们这里的人,都会唱歌跳舞,唱得比我好的不知道有多少,遍地都是歌唱家。”姐姐也笑了,说:“扎西,你给你未婚妻唱过情歌吗?”扎西说:“当然唱,有一段时间,我每天早上在她家门前的山坡上唱,她一听到我的歌声就打开了门,站在门口看着我傻笑。”
一阵风吹过来,把姐姐的头发吹乱了。
……
那个晚上,姐姐对胡丽说,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平静的一天。姐姐把一天里的事情告诉了胡丽,只有扎西要结婚的事情没有告诉她,姐姐答应过扎西,给他保守这个秘密。
日期:2013-10-30 10:23:00
宋海波自从那次用酒瓶子砸破了小胡子的头之后,好久没有来狼毒花酒吧喝酒。秋天来临后的一天晚上,他才踏进狼毒花酒吧的门。他一进狼毒花酒吧,目光就四处搜寻姐姐的身影。他没有看到姐姐。他还是坐在角落里,边喝酒边看着酒吧里的男男女女聊天喝酒,他们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胡丽把两瓶啤酒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说:“海波兄,你好久没有来了呀。”宋海波笑了笑,低声说:“你知道我胆小怕事,说实话,我用酒瓶子砸了人,后悔死了,也害怕极了,担心小胡子报复我,所以我就到昆明去躲了一段时间,我感觉应该没事了,才敢回来。”胡丽笑了,说:“你明明是老鼠胆,还要逞英雄,活该。那天你要不出手,王杰也会出手的。”
宋海波也笑了笑,说:“没办法,那晚也是鬼使神差,脑袋一热就上了,我的脑袋很少那样发热的。”
胡丽说:“就冲着你那难得的脑袋发热,我就改变了对你的印象,你不是孬种,是条汉子。我一直想替我姐感谢你,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今夜你终于出现了,这样吧,今天晚上你随便喝,喝多少酒都算在我头上,一会儿我还要烤肉给你吃。”
宋海波说:“谢谢,谢谢。”
胡丽说:“应该的,应该的。”
宋海波说:“怎么没看到你姐?她走了?”
胡丽说:“你还记得我姐?”
宋海波说:“当然,怎么也忘不了,我一直记得她忧郁的眼神,想起她忧郁的眼神,我心里就会疼痛。”
胡丽说:“你还是别想了,她不会喜欢你的。”
宋海波说:“她喜不喜欢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一直想着她,心里有个人,活得比较踏实。能告诉我她到哪里去了吗?”胡丽叹了口气说:“天下怎么就有你们这些情圣呢。我姐上个月走了,去白马村村小支教了。”宋海波说:“是雪山脚下的那个白马村吗?”胡丽点了点头。宋海波说:“她和你在一起好好的,怎么就去了白马村?”胡丽说:“虽然我们是好姐妹,可是我们还是不一样。我姐不喜欢酒吧里喧闹的生活,她说看到那么多人挤在酒吧里喝酒玩闹,她头就发晕。她来这里,就是来寻找平静生活的。我体谅她,不能因为我再扰乱她的心绪,就让我哥给她找了个村小,在那里教孩子们语文,白马村小正好缺汉语老师。”宋海波说:“她在那里过得好吗?”胡丽说:“还可以吧,最起码比在酒吧里要强,属于她自己的时间十分充裕,她可以在那里慢慢地疗伤,恢复元气。”宋海波说:“来这里之前,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胡丽说:“喝你的酒吧,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她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宋海波不再说话,独自喝酒,胡丽也去忙着招待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