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又哭了一个晚上？”

“没有，也就半个晚上吧。但是再上班的时候我就不像以前那样啦，我再也不想着什么表现自己了，也不再打什么鬼手势了，就告诉客人应该把车停在哪，然后就随他们爱怎么停就怎么停”

“嗯，你这么做是对的，”李凡说道，“我工作过的一家饭店因为这个还出过事故。那是一家比较大的饭店，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专门负责看车。他就是个极爱表现自己的人，有一天一个女人过来停车，他突然窜到车前指挥，那个女的受到惊吓错把油门当成刹车，结果……把他的腿撞断了。那个女的和饭店各负责一半的医疗费把他治好了，他后来回到饭店养伤，刚开始饭店还供他吃饭，后来就不管了，他也不知道哪去了。”

“真可悲啊。但生活就是这样。还是说我自己吧，从那以后，我在工作上就没有上进心了，休班的时候还去过几次劳务市场，都没找到工作，就有一次有一家饭店缺服务员，我就去试了试，结果端盘子的时候没端住就摔得满地都是，差点扣在客人的脸上。就这样，当天就被解雇了，跳槽的事也泡汤了。于是我就还在这家做保安，又老老实实地干了一年。每到夏天，下雨时是最难熬的时候，我穿着件雨衣站在雨里，雨水在我脸上身上肆意流淌，如果下得太大我就在大堂门口躲一会，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被允许的，因为像我这样无足轻重的岗位根本就没有人管，或者谁都能管得着我。每到冬天，我就穿着黄大衣站在外面，天太冷，路上行人总是很少，只有一辆辆轿车疾驰而过，我有时候就会陷入了沉思：我在思考我的命运，我小的时候曾经梦想当一名警察，后来长大了居然做了一名保安。你说这算是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梦想呢，还是这一切都是命运对我的捉弄？所谓的人生是不是只是老天和我开的一个残酷的玩笑？我百思不得其解。就这样，有时候漫天大雪，我整夜整夜地站在那里，站成了一个雪人。有时候我也会分神，看见客人坐在温暖的包间里惬意地谈着话，吃着海参鲍鱼等等比我一个月的工资还要贵的菜，这更加重了我对人生的怀疑，为什么生活如此艰难而又毫无意义。然后，就连这么看几眼也是有风险的。有一次几个看起来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开着辆奔驰过来吃饭，其中有一个女子穿得很少，还穿了件黑丝袜，我看见他们在包间里吃吃喝喝，那个女人还抽着烟，就笑了一下，觉得他们都是一些纨绔子弟。这一笑正好被那个女的看见了。等他们出来那女的就直接过来问我：‘你个臭保安，你看我笑什么？’那几个年轻小伙子酒肯定没少喝，二话不说上来就对我拳打脚踢，我只好抱住脑袋在地上缩成一团，等他们踢够了就走了。我起身拍掉身上的脚印和泥土，诅咒他们酒驾超速撞到护栏上撞死他们。然而这也没让我心里好受多少，因为即使他们出事了我也看不到。凡哥，说实话，我有时候都被自己的人生给恶心到了，我每天工作的内容，就是侮辱我自己。我觉得自己活得好恶心。难道你就不曾被自己荒谬的人生给恶心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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