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9-09 20:49:52
甘中并非一无是处,我和哥哥都是学校里出类拔萃的田径运动员和飞毛腿。他是学校里长跑和接力赛冠军,我是六十米和一百米短跑冠军。一大清早,我们沿着玉渊潭国宾馆的林荫道,练习跑步,一直跑到木樨地。下课后,穿着底下带钉子的跑鞋,在学校操场上,训练起跑与冲刺。在七五年秋季区级中学田径运动会上,我以7点8秒和10点6秒的成绩,为学校夺得了冠军和亚军。穿着运动衫,跨着飞毛腿,向终点线冲刺……成功。仰头望去,我可以在观众席上看到周鸿兴奋的面孔,在众人中,情不自禁地为我喝彩、拍手称快。我还可以看到另一个微笑的面孔……那就是班上后排的一个女生,“春妞儿”。
“春妞儿”的大名,叫张春玲,家就住在沿“龙须沟”那片平房社区里。她的个子,在女生里最高;胸围,也最高最大。椭圆的嫦娥般脸盘上,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水灵的,会说话。她总穿着一件鲜红色的外套,梳着一头油光铮亮的长发,背后,系着一条长长的大辫子,一直耷拉到腰围下,在屁股蛋上摆来摆去。她水灵的眼睛,长长的辫子和颠来颠去的屁股蛋儿,吸引了不少男生的目光,可是,没有几个路东“楼里的”男生敢公开向她献殷勤,与她寒暄。因为,她家住平房,是“平房的”。“楼里的”女生在背后叫她**和“春妞儿”,说她长得象《白毛女》里的喜儿,就是乡巴佬的意思。
我不管那一套。反正自己不过就是个“***分子”的后代和“牛鬼蛇神”,破瓶子破摔了。在课堂上,我时常与“春妞儿”眉来眼去,在大庭广众面前,给她递条子。条子里,是她的素描,她的辫子和水灵的眼睛…… 但是,我们从未说过话。即便是下课后,在走廊里,也只是擦肩而过,她将自己的长辫子往后一甩,不偏不斜地打在我的脸颊上,回过头,从不抱歉,只是调情地微微一笑。我站在那儿,看着她扭着屁股径直远去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感到内心的冲动和兴奋。
日期:2013-09-10 11:57:43
在一天下课回家的路上,我躲躲闪闪地跟在“春妞儿”身后,沿着那条水沟,尾随着进了平房街区。走了半里路,穿过几条狭小的胡同,又转了几个弯,到了一条南北走向的柏油小马路。喧嚣的小街,有点儿像农村小镇的主街;两侧,是凌乱的住户、小卖部和公厕。左侧,夹杂在住户中间,有一个院落,那就是当地的街道派出所。
她的长辫子,在屁股后面一摆一摆,向左一侧身,拐进了一个胡同。我悄悄跟到胡同口,只见她推开槐树荫下的一扇小院门,走进去,随手关了门。见她进了去,我这才蹑手蹑脚踏入那阴冷、宁静的胡同。不曾想,“春妞儿”
发觉后面有人跟踪,将那扇门留了个缝,正透过缝隙,向外窥望。看到她缝隙里贼亮的大眼睛,吓了我一跳。我浑身战栗,一溜烟,跑了。
回到家,背靠着门,我这才喘了口气,心脏还在不停地怦怦跳。放下书包,在厨房里刚喝了口白开水,忽然,听到阳台玻璃窗外有“啪啪”的响声,好似有人在从楼下扔小石子儿。我打开阳台门,朝下寮眼望去……树荫下,有一个下水通道的井口,井口离地面一尺高,上面有一个发锈的深褐色井盖。夏天晚饭后,街道的老头、老太太坐在那儿乘凉。“春妞儿”正站在那井盖上,仰着头,手里攥着颗圆溜的小石子。
她的眼睛像水晶球,闪闪发光,流露出挑战的眼神;赤红的脸蛋,仿佛是燎原的烈火。见到她,我被惊呆了,心脏扑通、扑通的,仿佛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似的。
我们的目光对视了一会儿,她侧晃了晃头,示意我下去。我跑下楼,在楼前的小树林里和她相会。她手里攥着一个纸团。打开,原来那是我过去在课堂上递给她的一个条子,里面,是她辫子的速写。她问:为什么画我?我说:因为你漂亮、美丽。那你为什么不直说?她问。无语。我不愿说,那是由于自己的怯懦,在一个女孩子面前,没有男子汉的勇气去表述自己的感情。我更不敢说,自己不愿得罪“楼里的”那些女生,怕听到她们嫉妒的挖苦和流言蜚语。看着我腼腆的样子,她淡淡一笑,说:如果你喜欢我,请我看电影。嗯。我点了点头。
我们商定好,那天晚上五点半,在我家楼前的电车站约会。我们一起去西四胜利电影院看电影。我激动的不得了,从抽屉里那粉色小肥猪样式的储蓄罐,取出攒了几个月的积蓄,换上件新衬衫,还用白丨粉丨刷了脚上的球鞋。我在那四方的白瓷砖饭桌上,给母亲留了个字条,说晚上约好到同学家温习功课。那时,母亲被调回了北京,在小西天北影化妆车间工作,做化妆油彩和润肤霜;父亲还在团泊洼,继续接受劳动改造。
傍晚,我独自站在电车站,等了许久,却从未见到“春妞儿”的影子。六点半,天已经擦黑,我们这才闷闷不乐地回了家,爬楼梯到二层,在昏暗中,看到母亲正扛着自行车上楼。
事后,我才知道,那天晚上,“春妞儿”的确赴了约,不过,在途中遇见了寻访的派出所片警和工人纠察队民兵。他们认识“春妞儿”,她哥是个“小流氓”,在派出所是挂了号的人物。他们知道,她家住小马路西侧,是个“小平房”。“小平房”,一般不穿走楼群,即便要到路东乘公交、办事儿,也宁可沿楼前的小树林绕行。那片警盘问她到这边何干,她一慌,吐了实情。听说是来找我的,那片警讥讽地说:你找他干吗?他家是“***”。这么一说,把“春妞儿”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