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4-27 22:38:02
走到客栈门口,晓桥从里面冲出来,一脸兴奋的对我说;
老大,咱们的第一份工作我找到了。
看晓桥兴奋的满脸通红,好像接到一单大的工程一样,即亢奋又得意。
我故意不去问他,信步走进客栈的后院。
老板娘见我进来,一脸无奈的说;
你这儿子,死活要揽下劈柴的活。我说你们城里人干不了这活,这万一把手砍了可咋办。
木刻楞房子的侧面,用石棉瓦搭建的一个放杂物的仓房。里面堆了一车的山杂木。
博克图这边有山林,当地人喜欢用木柴做饭。
以前,当地人可以进山里随便自己捡木材回来烧。最近几年封山,不许进山私自拾柴。都是从林场买回来的杂木。
一车杂木,劈成一尺左右长,破开成小孩手臂粗细的可烧木材。我目测了一下。这一车我们爷俩大概的四个小时左右能干完。
看着晓桥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对老板娘说;
这活让他干了,我帮他。不为赚多钱,对孩子是个历练。
老板娘上下打量我,讪讪的笑着说;就你,我看你还不如你儿子呢。
这回轮到我讪笑了。这几年在国企养尊处优,把自己弄得白白胖胖大腹便便的,怎么看也不像会干活的人。
但,我这年龄的东北男人,小时候谁没劈过柴呢。所以我有自信,眼前这点活难不住我。
回房间,换上宽松的大体恤,穿着宽松的亚麻布大裤衩子,从包里找出一幅劳保线手套。拎起砍山斧的那一刻,突然有点壮志凌云的冲动感。
晓桥戴着手套从屋里出来,跟我说;
卫佳阿姨把咱俩的脏衣服都搜去洗了,我没拦住。另外老大,我想中午还是你做饭吧,我喜欢吃你做的豆腐。
晓桥不是一般的挑食。
以前我只知道他挑食,很多不吃的东西。这回我才意识到,他不光挑食,还挑做饭的人。
我对晓桥说;要么你自己干活,我去做饭。要么就咱俩一起干,干完出去找个小馆子随便吃一口,你来选择。
晓桥看看那一车的杂木柴,低下头默不作声的开始干活。我则开始盘算,踏着挑食的毛病必须给纠正。
我一把长把的开山斧,把园杂木柴劈成两半,在劈开成四半,交给晓桥。
晓桥一把短柄的小斧子,把我递给他的木柴剁成半米长的烧柴,在码垛起来。
晓桥和很多男孩子一样,三分钟的热血,矫情。
干了一会,一屁股坐下。擦着汗,看着我说。老大,咱歇一会,下午再干吧。
我不说话,手里的开山斧不紧不慢的劈着。
晓桥看我坚决的态度,无奈的起身,接着劈柴。
我说;这活是你选的,只要不累死,我就陪着你把它干完,一点没商量。
培养一个男孩子坚持的性格,比培养他成为一个学习机器更有用。学习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阶段,而他这辈子都需要坚持到底的坚强性格和不屈不挠的那那股劲。
大道理培养不出来这种性格,金钱也奖励不出这样的性格。用自己的言行去影响他,比你提着耳朵对他说一千遍的效果都要好。
兜兜从前院跑过来,拎着一袋冰棍。
内蒙的冰棍,奶油醇厚,芳香爽口。
晓桥扔下斧子,接过冰棍说了声谢谢,就狠狠的咬下一大口。
看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晓桥把冰棍递到我的眼前,说;
老大,吃一根冰棍在干吧,耽误不了多一会。
我也累,很久没这么干活了,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接过晓桥递过来的冰棍,咬了一口,放回袋子里,接着劈柴。
我对晓桥说;干活讲究人歇工具别歇。这样才不耽误时间。我先干,你可以歇一会。
晓桥,看着我脸上的汗滴到地上。想了想,也放下冰棍,拎起了斧子。
他突然回头,问我;
老大,我长大了会不会也像你这样呀?
我看着他,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晓桥指了指我的大肚腩,说;
我可不想成你这个样子。
一旁,卫佳笑的前仰后合。
日期:2014-04-30 11:04:25
晓桥,看着我脸上的汗滴到地上。想了想,也放下冰棍,拎起了斧子。
他突然回头,问我;
老大,我长大了会不会也像你这样呀?
我看着他,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晓桥指了指我的大肚腩,说;
我可不想成你这个样子。
一旁,卫佳笑的前仰后合。
午饭,卫佳做的。
菜很可口,清清淡淡的。累了一上午,晓桥吃得很香,但那条鱼他没吃几口。因为他不会摘鱼刺。
从小,他吃鱼,都是爷爷奶奶一左一右坐在他的两侧,帮他摘掉鱼刺,攒出一小碗的鱼肉,爷爷奶奶才会安心吃自己的饭。
这样的情形我也跟晓桥的爷爷奶奶交涉过,不能这么圈养晓桥,这会让他丧失很多本应自己掌握的技能。后遗症已经显现。
晓桥不会自己摘鱼刺,不会做简单的家务,动手能力很差。一上午的劈柴,他的效率极低。
看着晓桥小心翼翼,又笨拙的吃着鱼,看着他面前吐出的那一团鱼肉和鱼刺混淆的一团。尽管心里着急,但我也明白,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纠正改变过来的。
下午,终于劈完那一车的烧柴。
放下斧子,晃了晃酸涩的两臂,看着晓桥兴高采烈的去找老板娘拿工钱,欣喜之余才感觉到浑身酸痛。
一会,晓桥一脸沮丧的走回来,说;
老板娘说了,从咱们的住宿费里扣除这工钱。
心里暗笑,他到底还是个孩子。辛苦之后太想拿到真金白银的劳动成果方感心安。
孩子的努力,是应该得到奖励的。
趁着晓桥去卫生间洗脸,我走到前面的小卖铺。拿出钱把住宿费先结账,并交代老板娘一会亲手把工钱交给晓桥。让晓桥能尽情享受劳动换来的成果。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雨后的潮气蒸腾,湿漉漉的让人难受。
卫佳带着兜兜去镇里转悠,我和晓桥则想去泡个澡。
东北人有泡澡的习惯,在我们的生活里,泡澡是和吃饭睡觉一样重要的。
澡堂不太大,但很干净,泡澡的水也够热。来洗澡的人不多,七八个人。
和我们一起进来的,也是一对父子。
父亲步履蹒跚,而且能看出左腿不大听身体的指挥,应该是脑中风后遗症。
儿子也有五十多岁。身体魁梧,大腹便便。
儿子扶着父亲,小心翼翼的走进来。看来老父耳朵有些背,儿子贴着父亲的耳朵大声的提醒注意脚下,别滑倒。
把父亲扶着,送老父进热水池泡着。儿子坐在池边,大口的喘息着。眼睛却没离开父亲,一直注视着老父的一举一动。
热水池里老父摇着手臂,示意要出来。儿子赶紧跳下池子,抱着老父想让老父站起来。
可能热水泡的老父浑身乏力,任凭儿子使出全身力气,还是没能把老父抱出热水池。我赶紧跳下去,帮着儿子把他老父从热水池里抱出来。
坐在池子边,儿子一边喘息,一边给老父搓澡。
儿子一下一下,很仔细的给老父搓澡。我在旁边坐着,看着。
前段时间,我一个医生的好朋友和我说起一件事。
一个黑龙江的母子俩去她那儿看病,母亲眼疾几乎丧失了视力,而且眼睛很疼,疼的睡不着觉。儿子陪着母亲北京上海一圈看病下来,都没有好的效果。
那儿子五大三粗的,但陪母亲时心细如发,很有耐心。
朋友找来别的科室医生会诊后,给母亲做了手术。
术后,母亲视力恢复到0.8,眼睛疼痛感消失。
儿子喜极而泣,看那感觉差点给我那一声朋友跪下。
后来了解到,这儿子是当地民营企业老板,为了给母亲看病,扔下企业不管,带着老母辗转两个多月。
医生朋友对我说,感觉东北出这种至诚至性的孝子。
现在,在这里,看着这大腹便便的汉子,坐在热水池边,耐着心一板一眼给老父搓澡。回想起我们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耐着心给儿子搓澡。
也许,这就是一种因果的循环,类似于小羊跪乳。
也许,就是因为父子之间从小这种坦诚相见,亲密接触的结果,才有东北的大男人对待亲情时的至诚至性。
看看晓桥,他躲在一旁,对眼前的这些很漠视。
也许,他这个年纪,对亲情,对孝,还没有感悟和理解。而且晓桥不喜欢身体接触,来洗澡时,他从不会找搓澡工,也几乎不让我给搓澡。都是自己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