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5-11 08:32:50

第四十五章 游赛会叹曲终人散 识谶语伏各奔东西

回到连队，大约都知道了我考学落榜的事，先是我们班长找我谈心，然后一班长也来，指导员也把我叫到办公室，宽慰我鼓励我，道理讲了一大堆。我心里感谢他们，怕我落榜后有思想包袱，毕竟做好思想工作消除安全隐患是他们的 职责。其实我早就已经想通了，和铁头一起在后山的这会儿，不悲反喜，只是这些哪能让他们知道。

稍晚时候，程班长也打来了电话，也是一顿好言相慰，叫我不要有思想压力，今年不行明年再来，千万别灰心之类的，还问我今后有什么打算，今年准备套改不。我心里升起 了感动，程班长走了这么久，关键时候还是能记得我。我把明年想继续考学的想法和他一说，他就鼓励我加油。

明天是星期天，我查了下日历，心里有了个想法。晚上，我直接去找到指导员说想明天请假外出，毕竟我给他当了一年的通信员，这点小的请求指导员肯定会同意的。不出我所料，指导员说外出散散心也好，不过得有人陪同。我心里知道，他还是不放心我在刚落榜情绪不稳的时候一个人外出，怕出什么意外，就说，指导员，那能不能让张东峰陪我外出，我们同年兵，比较能玩到一块。

第二天一早，我和铁头早早换好了便装，等着搭补给车。铁头穿的是我去年给他买的那套，样子格外帅气。在路上，铁头一个劲问我今天想去哪里玩、想吃什么，他比武发的奖金还没怎么花呢；我告诉他，到了你就知道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有个地方特别热闹。铁头一听有热闹就来劲了，不停地寻根问底。

我们路上一共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到了赛里木湖，不过这次和我们去年来时不一样，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快11点，湖畔人山人海，远处的山峦倒映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中，数不清的蒙古包就像一个个白色的珍宝镶嵌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人们都穿上了节日盛装，数不清的马匹和牛羊一排排的列队整齐，好多块地方铺上了大块的白色油毡，十余处的篝火早已架好，各种彩旗迎风飘展。

铁头十分激动，问我这是在干啥。我很骄傲地告诉他，今天是咱们博尔塔拉州蒙古族的那达慕大会，这些人都是从草原四面八方赶来的，今天是第一天，一共要开五天呢！铁头用一种很崇拜的眼神看着我说到，“宝贝，你简直神了，啥都知道！”

我们很快就跑进了人群中，在和当地牧民聊天中得知，这里马上要举行“男儿三项赛”，铁头刚想问是哪三项，我就抢着说到，“蒙古族的三项传统赛事，射箭、骑马和摔跤呵，这都不知道。”铁头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

我和铁头商量了一下，好不容易又一起请了次假，而且刚好巧赶上了那达慕大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既然都到了现场，不好好玩玩，不身历其境地参加几个项目，也太虚此行了。最后我们拿捏了下自己的水平，帮铁头报名了一个25步射箭，一个5公里直道赛马，一个古典式摔跤；铁头问我想不想报，我笑着说，你放心参赛吧，这儿没认识你的人，只有我才是你的粉丝，我就给你当啦啦队吧，可别嫌加油的人少声音小。

赛马是第一个开始的项目，铁头挑了匹枣红色的蒙古马，拍了拍马身子，又摸了摸马嘴，和马交流了一小会。我看了下这匹马的个子好小，马身子也就刚到铁头的胸口，就对他说，你还没赛呢，在马力上就落后了，一会儿赛的时候量力而行，安全第一，别太和他们那些人争了，他们天天骑马，你就当个玩儿就行了。铁头冲我又是傻呵呵一笑，脚踩马镫身子一跃就上了马背。

本来我还想给他加油的，谁知道比赛一开始，人潮就跟失控了一样，到处喊声如雷，我无助地淹没在人群中，连马的影子都看不见。一会儿功夫，铁头就回来了，说他跑了7分44秒，在他们这批八个人中排第五，前面几个太快了，怎么都追不上。我笑着说到，不错咯，已经很好了，你看你都能骑马，我呀最多也只会“跑马”！铁头轻轻撕了下我的脸，趴我耳朵上笑道，“就你能！”

25步射箭赛铁头发挥还是不错的，我跟他讲这可能和我们当兵的经常瞄靶射击有关。按照射箭的规则，铁头可以射三轮，每轮有三支箭，令我没想到的是，铁头的九支箭竟然支支正中靶心。我对他竖起了拳头，夸他真行呵！铁头骄傲道，那是，比武那会儿可不是白练的！

我们一边参赛一边玩，心情嗨到了极致，没想到却出现了个让我们后来想想都很脸红的小插曲。摔跤的时候，铁头的对手是个五大三粗的蒙古壮汉，膀大腰圆，我们穿的便装不适合比赛，铁头借了套蒙古族的摔跤服，把换下的便装递给了我。其实铁头的力气不见得就比那个壮汉小，只是摔跤很讲究技巧，那个壮汉一会儿捉住铁头肩膀，一会儿钻到铁头腋下，一会儿又搂住铁头的腰，搞得铁头拼着一身劲却无处发力，情急之下又被扯住了腰带和裤子。只见“哗啦”一声，铁头的摔跤裤子连同里面的三角丨内丨裤一同被拽了下来，巨大的YangJu突然呈现在人群面前，铁头当场就傻眼了，慌不择路地系好裤子退出了赛场，我都羞得捂住眼睛。

我们在人群的哄笑声中夺路而逃，跑到一个小坡上气喘吁吁地相视一笑，回头看看，人们玩得正开心。突然想到了些事，心情就不好了，铁头问我这是咋了。

“想起了我小时候，盼啊盼着过年，一大家人都回到外公家，大舅家的，二舅家的，表姐表弟都回来了，我们几个小孩玩得那个疯劲，把床都蹦踏了，那个时候可真热闹哇。可是，三天年一过完，亲戚们都要走了，顿时好伙伴们也都要走了，我们小孩都哭着不想分离，可是没办法，几天前还热热闹闹的满屋子人一下子就空落落的。”我情绪明显低落，又向正在节日中狂欢的人们看去，“就像他们现在这样，你看他们这会儿这样热闹，可是不久节日一过，人人都要散去，回到各自的地方，到了那个时候，这里又会变得冷冷清清。今日的欢乐又有几人能够记得，若非有意为之，我看倒是不要有今日之欢更好些，总是逃不掉那句‘曲终人散’的古训。”

铁头安慰我道，“你也是肯多想，我就没这么想，我们长年累月在部队呆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刚好赶上了，我就觉得挺好，有聚就有散，再说了，散了才能有再聚的时候哇！不然天天这样，人们吃什么喝什么，这个湖也会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你说呢。”

我没有答话，整个人呆滞着，其实此刻我想得更远，只是害怕应验不敢说出口而已。我想起了《红楼梦》里小红和坠儿的一番话，坠儿嚼耳根，为别人都有唯独小红没有领到怡红院的赏抱不平，小红却说到，“这又值什么，早起宝玉还在说东西怎么摆，帐子怎么挂，好像有几百年的光景。依我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谁又能守着谁一辈子呢，不过三年五载，各自大了，干各人的去了，到了那个时候又当怎样！”往常每当读到这里，总觉得这只是一番气话，可这一会儿联想着眼前的情景，再想想我和铁头，心中竟说不出的酸楚。“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再过几个月，铁头要去读士官学校了，程班长已经调走了，一班长可能年底也要退伍，二吊子能不能留下来还是个未知数，今日这些玩得好的战友都各人干各人的去了，当初相聚也终有散去的时候，谁又能守着谁一辈子？天涯海角这么远，将来不知道哪一年才能有缘再重逢！想着想着再也没有勇气往下想了，心中按捺不住悲痛，犹如刀绞一般，眼泪却止不住地默然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