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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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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说:“已经一年有余。”言外之意,我西门老板也守节一年多了。

孟玉楼既然打算和西门庆相亲,对他的家中情况肯定也略知一二。孟玉楼的这个问题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颇可玩味。因为自丈夫去世后,她已守寡一年多时间了。你西门庆呢,虽说原配娘子病亡也有一年多时间,但你早已续娶。

孟玉楼这个问题一出口,西门庆不管如何回答,他都已明显处于下风。

但孟玉楼是个聪明人,她点到为止,并不说破。

吃了孟玉楼亲自敬献的蜜饯金橙子茶,西门庆知道事情差不多了,她叫小厮玳安拿出见面礼:锦帕二方,宝钗一对,金戒指六个。

一桩姻缘,就这么定下了。

日期:2012-09-03 16:44:25

孟玉楼问道:“官人准备什么时候行礼,我这里好做些准备。”行礼,应该就是送彩礼。按理,这样的话,应该由媒人说出口才合适些。没办法,西门庆是一个高富帅,杀伤力太强,已经熬了一年多的孟玉楼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虽说是寡妇再嫁,但是,孟玉楼走的还是常规的相亲、插定(相亲时,男方把钗插在女方髻上表示定婚)、过礼、迎亲的路子,少一样程序都不行。

西门庆回答说:“本月二十四行礼,下月初二准娶。”

一切都是闪电似的速度。可怜那个潘金莲,还不知在躲在哪个角落里垂泪呢。

孟玉楼对西门庆所说的日子默许了,又说:“既然这样安排了,我明天就派人去告诉杨姑娘,听听她老人家的意见。”

你看,尊敬老人,显得多么有教养。

薛嫂说:“大官人早到杨姑娘府上说过了,她老人家好不欢喜,完全同意呢。”

孟玉楼心头窃喜,看来这个西方大官人不仅很会说话,还很会办事。

于是,一切搞定,西门庆就等着行彩礼之后洞房花烛夜了。

西门庆和薛嫂前脚刚走,贪图孟玉楼家产的母舅张四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她的家里,他使坏“破婚”来了。

显然,张四说不定在外面哪个街角里已偷窥了多时。薛嫂和西门庆都是清河县的名人,他们两人一道来到一个寡妇家里,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他们想干什么。

张四向孟玉楼接连抛出了一枚枚重磅“丨炸丨弹”,都是关乎西门庆卑劣品行的。对这些,孟玉楼此前应该是不知道或知之不详的,非常有杀伤力。

且看他们的一番唇枪舌战。

日期:2012-09-03 16:45:06

张四:“娘子,我已经替你物色了一户好人家,嫁给尚推官的儿子尚举人为继室,做官太太。你千万不能嫁给那个西门庆,这厮多年把持官府,欺男霸女,坏事做尽,是一个刁徒泼皮。他已经续娶了吴千户的女儿做正妻,你嫁过去是做大做小?况且他后院里已有了三四老婆,嫁到他家,人多嘴杂,你有受不尽的气!”

张四为孟玉楼物色的对象是一个姓尚的举人,嫁过去就是官太太,继室还是正妻,可以说条件很好,非常有‍‌诱‎­­‍惑‍‎‍力。

但孟玉楼对西门庆一见钟情,她已经被西门老板的帅气和潇洒震服了,官太太对她已没有丝毫的吸引力。对张四说的西门庆已续娶了吴月娘为正妻,孟玉楼也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意外,显然,她可能对此早有所知。孟玉楼反驳的话非常有趣,原文是:

“自古船多不碍路。若他家有大娘子,我情愿让他做姐姐,奴做妹子。虽然房里人多,汉子欢喜,那时难道你阻他?汉子若不欢喜,那时难道你去扯他?不怕一百人单擢(一个一个地选)着。休说他富贵人家,那家没四五个!着紧街上乞食的,携男抱女,也挈扯着三四个妻小。你老人家也忒多虑了。奴过去,自有个道理,不妨事。”

孟玉楼的这段话,至少表达了这样三个意思:一,你说的尚举人,请他到一边去,我对那些“官二代”没兴趣;二,我意已决,嫁人是我的事,请你也到一边去,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三,我很自信,很优秀,不怕拥有三妻四妾的西门庆不喜欢。

可见,对张四的“爆料”,孟玉楼不仅没有表示愤怒,反而处处维护西门庆,为他辩解。对于张四推荐的尚举人,孟玉楼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一口回绝了。她本是商人妇,嫁给商人的西门庆正是门当户对。至于尚举人,虽说有公务员编制,还是个有级别的领导干部,但毕竟是个满口之乎者也的酸文人,她并不看好。

张四当然不甘心,继续抛出“猛料”。

张四说:“我听说他经常贩卖人口,虐待妇女,家中女子,稍不满意,就叫媒人推出去卖了。你愿意受他的气吗?”

孟玉楼说:“男子汉不打勤谨省事之妻!”

言外之意是说,像我这样品端行正的,老公疼还来不及,哪里会虐待呢?

张四说:“他已故的亡妻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小女,你这继母不是好当的!”

孟玉楼说:“我视同己出!”

张四要崩溃了,他竭斯底里地说:“这个西门庆整天进出勾栏,眠花宿柳,是个风流嫖客,而且他到处差钱,欠债不还。他家就是个火坑!”

张四简直是在谩骂西门庆了。他已无计可施,他说的这些话还真不好回答。孟玉楼说是,那正好中了张四的圈套;说不是,又没有反驳的理由。肯定或否定都不妥。

没想到,孟玉楼来了个四两拨千斤,她淡定地说:“你老人家此言差矣!妇人只管三层门内的事,家门外的事,哪是我们女人能管得着的呢?难着成日里跟着他不成?再说,男人嘛,也要给他们一点空间。至于说他欠债不还,朝廷一时没钱使,还问太仆寺借马价银子来支使。休说买卖的人家,谁没个短缺的时候。你老人家不消这样费心!”

俗话说,使你疲劳的不是远方的高山,而且是你鞋里面的一粒砂子。现在,张四就是孟玉楼鞋里面的一粒砂子。只有清除了这粒砂子,她才能轻松上路。

这一番争斗的结果,张四完败。他气急败坏地回到家中,与老婆商议,决定在孟玉楼搬运嫁妆的那天,阻止她带走家私,让她罄身(净身)出户。

日期:2012-09-03 16:45:33

二十四日,下礼的日子,西门庆送来了衣服首饰、布绢绸绵、羹果茶饼等二十余担彩礼,由他的正妻吴月娘亲自坐轿押担,浩浩荡荡地送到了孟玉楼的家中。

两日后,是女方送嫁妆的日子,孟玉楼决战张四。

西门庆带来了家中的所有小厮,雇了几个闲汉,并特地从守备府调来了一二十名军卒,兴冲冲地来到孟玉楼家里搬东西。

孟玉楼的家里,各种箱笼摆满了一屋子,里面肯定有不少金银珠宝,她前夫留下的财产,她必须在出嫁时全部带到西门府。

就在这节骨眼上,张四来了。他大手一挥说:“同志们,慢来,我有话要说!”

张四说:“这些家产都是我那已死的外甥挣下的,如今小外甥年幼,他的生计问题以后就是我的事了。你孟玉楼要嫁人可以,我要开箱检查,当初你嫁过来时娘家给的东西可以带走,其它的统统给我留下!”

孟玉楼发起了“银弹攻势”,开始飙泪。

同时,她开始了有力地反驳:“众位高邻,奴身世凄苦,男子汉没了,如今是添羞又嫁人。我男人生前是挣了点银子,但都用在置办这幢房子上了,房子我一不带走,二不出售,留给小叔子。”

接着,孟玉楼对张四也抛出了一枚“丨炸丨弹”。她说:“我家外面还欠有三四百两银子,欠条都已交给了你老人家,哪里还有什么银子?”

不早不晚,孟玉楼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当着各位乡邻的面,当众把这件事给兜了出来,非常有杀伤力。意思是说,你张四已黑了我家三四百两银子,还不知足,你也黑到家了吧!

果然,张四有点慌了。但银子的‍‌诱‎­­‍惑‍‎‍毕竟是巨大的,他横下一条心来,说:“不管如何,今天一定要打开箱子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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