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15 9: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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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荣妃养下一个皇子来,在之后,陆续又有嫔妃给皇帝诞下几位子女,因南玉一直没有所出,荣妃渐渐看她不起,倒也不再和她较劲儿,却把矛头指向了皇帝的一对新宠,那原是一对双生姐妹,生得格外美,虽不如南玉般精致高贵,却胜在袅娜妖娆,似水妖般勾人,皇帝早被迷了去,其余各宫不过应景,不若是南玉还如以前那般劝着,只怕早已专宠了。
旁人倒都还好,只荣妃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初时不过争风吃醋暗暗弹压,后来便忍不住,索性争锋相对的闹起来,一来二去,却讨不到半点便宜,还被皇帝嗔斥了几次,便也灰了心,只管沉寂下来,不多久却染了病,日久竟奄奄一息。
太后本就不喜荣妃,如今不过看皇子的面子敷衍敷衍,却不真心疼顾,只有南玉瞧着可怜,见皇上时不免跪下替荣妃求情,求皇上垂怜,皇帝却搀扶南玉起来,又说:“自来女子的好处,莫不如柔顺,再能多领妇德,庄静识大体,方是贵为后妃的仪制。荣妃的性子太过倔强,以前念她年轻未免纵了她,谁知却不见进益,也该给些教训。”说着又瞧南玉:“自来常听她不大敬你,如今却只有你为她求情,所以这天下女子,都应与皇后为表率,宠辱不惊大家风范。”南玉听了,半晌,笑了一声,笑的却像叹息。
那一日去瞧荣妃,荣妃靠在枕上,好好一个人竟快瘦成人干,却还大妆着,累累珠翠把那头压的抬不起,胳膊抬起来,那翡翠镯子竟一下子掉到了肘际,身上穿着重绣的宫装,层层花瓣硬撅撅的,顶的她不舒服,辗转于枕上,气喘吁吁。南玉只穿着一件品红的长衣,天冷,簪了些绒花,那绒花花心里攒了些小珠子,行动颤巍巍的,映衬着好气色。
南玉瞧荣妃精神不好,便也劝:“病重还这样大妆着,怎么能随意,不如把这些都除了吧,这衣裳虽好,终究不舒适,换了家常的歪着舒服些,这些等好了再穿。“
荣妃却摇头,又笑说:“只不见皇后还是这样素净,这品红的衣裳好小家子气。”说着又抚抚发鬓:“我这步摇,还是皇上亲自画了图给工匠,叫他们特意为我制的,独我一个人有。还有这身上穿的蜀锦原是蜀锦中的精品,皇上指明赏给我,我倒意外,问怎么不先给皇后,皇上说‘给她她也不穿,白放着倒辜负了,她一味要贤名,这些送了去,倒要听她劝,不如给你,你真性情,娇憨动人,自然配穿。’”
南玉不恼,见她说的急,便着人端参茶来,南玉瞧了,却是最一般的人参须煮得,清的见底,问侍奉的人,却回:“如今皇上嫌咱们这里奢侈,说纵了这些年,也该收敛收敛,如今送来的就是这些。”南玉还没说话,那荣妃却忽的从枕上坐了起来,似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管喘成一团,南玉忙扶她躺下,又喘了一阵子方平复了,滴下两滴泪来:“我自来如此,又不是才这样过日子,以前宠我的时候,说我天真浪漫,不像你,刻板的冷冰冰,只一味的稳重识大体。那次皇上赐我东珠的耳环,我高兴的几乎发了狂,那东珠原不是妃子能使用的东西,不是皇上御赐,我哪敢指望,皇上瞧我高兴的那个样子,就笑,说耳环原是给你的,但你嫌太华丽不要,皇上说还是我这样子好,懂得情趣。想不到如今我的这些情趣,却又成了错处。”
南玉便劝:“你既入得宫里,怎会不明白圣心最随性,哪有常开不败的花朵,这最浅显的道理,有什么看不开。”
荣妃看了看南玉:“终究还是你聪明,懂得守得言行谨慎,不迎合圣心,只管守着道理,也终究不会有了错处。归根结底,那曾经的好处,也会变成了如今的错处,人还是一个人,在别人眼里,终究是两样了。”
南玉依旧不说什么,如今再说什么,对眼前这个人来说,都是罪孽。那荣妃躺在枕上,再也没有一点力气,一双眼睛早已失了华光,只管呆愣愣的瞪着南玉,有些怪怕人的,南玉却不怕,安然坐着。荣妃忽然就笑了,眼中竟重新泛起一股奇异的光彩,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格外诡异的妩媚:“可我终究爱过、恨过、感受过喜悦和痛苦,笑得痛快,哭的酣畅,太后说我性子烈,但我性子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活着的,是个活生生的人。皇后娘娘,我终究好过你。”
南玉瞧那眼睛里,那妖冶的光芒如灵蛇一般舞动着,却终究渐渐黯淡下去。但那灵蛇一般的光芒,却似把她的心钻了一下,她觉得心里的寒玉膜勒得那样紧,紧得她喘不过气来。
后来,也便不过是寻常的后来。
2012-11-15 9:47:00
很多很多年过去了,南玉有了自己的孩子,太后死了,那对姐妹花失了宠,皇帝又宠爱了别人,南玉一直是皇后,不论是后宫还是前朝都对她无比敬重,她成了天下女人的楷模,随便一件事迹都广为流传。皇帝也更加爱重她,连带她满门,都是无上荣宠,天下无双。
后来,皇帝也去世了,新皇帝是南玉的儿子,南玉终于卸下了皇后的重任,安稳成了太后。新皇登基的那一天,南玉在自己的宫中,无比安然的吐出一口气来。无论如何,自己的任务,终究是完成了,今后的日子,她早有打算。南玉唤过近侍:“出宫去把古伦、古济嬷嬷给我找来。”
……
每一晚,南玉都会在夜深时睁开眼睛,伴夜的宫女早在帐子外面睡熟了,悄无声息,南玉此时,便会从枕下掏出一方晶莹的甲片,那甲片有尖,似最锋利的匕首,在昏暗的室内依旧是寒光凛冽。
那一日,古伦嬷嬷听过了南玉的心意,便拿出这一方甲片:“这是龙的鳞片,只有此物,才能让太后得偿所愿。”
古济嬷嬷欲言又止:“太后这又何苦,寒玉膜虽能破,只怕这心万一被刺中,性命攸关。”
南玉并不说话,接过那鳞片的时候,郑重跪下拜谢。
每一晚,南玉都要用这鳞片刺穿皮肉,一点点,一下下割开心上的寒玉膜,那寒玉膜无比坚硬,只能感到那鳞片刮在上面的动作,那心却依旧没有一点感觉。
南玉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那鳞片划破寒玉壳时的剧痛,她的心一定会喷出一股血来,痛,却是热的。
所求既已所得,她的使命都完成了,接下来的日子,该为自己活,哪怕是死了,也是为自己死去的。
……
古济嬷嬷默默的跟在古伦嬷嬷的身后:“姐姐,终究这女子,也没能甘心一生留下这寒玉膜。”
古伦嬷嬷没有回头,却微笑了:“你终究还是不服气么,我早说过了,人便是人,都是一样的。甘心两个字,是说得到做不到的。”
古济嬷嬷不作声,却把个小瓶子从袖子里掏了出来:“这凤凰眼泪还有的是,我愿与姐姐继续赌一赌。”
古伦嬷嬷站住脚,转过身,却也掏出一个小锦囊:“龙的鳞片也剩下很多,我陪妹妹了。”
“古往今来,多少女子,上下五千年,我们细细的挑吧。”古济嬷嬷似乎来了兴致,有点兴冲冲的。
古伦嬷嬷点点头:“我到想起那国公夫人说的一句话来——倘若挑不中,才是那些孩子们的福气呢。”
古济嬷嬷想了想,摇摇头,却又点点头。这一切的一切,即使是神仙,谁又说的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