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6-28 18:08:27
孟轲说:“这就是说,重视道德操守、严于律己、忠君爱国的人才可称为‘士’。‘士’和‘君子’的概念有时是重叠的,若细分则‘士’的德行修养比‘君子’略低,比方说你们也可以说是‘士’,是有志于成为‘君子’的人。‘士’属于社会的精英群体,他们既是国家政治的直接参与者,同时又是文化艺术的创造传承者。因此,‘士’必须是学富五车经纶满腹的,学习知识首先用来修身,达到个人精神境界的旷远和通达。但提高自身修养不是最终目标,而是通过学习事理即知识来实现自己的社会理想,这种社会理想也就是平天下,依此实现“仁”的最高境界。‘学而优则仕’是实现“仁”的途径,入仕则意味着权力有加,士人可以通过王权分授来治理一方民众,通过民众的劳动实践来实现其社会理想……”
“先生,对不起,我打断你一下。您的讲义能不能少一点高谈阔论,多谈些现实问题?请问我能说说不同的意见吗?”面对谈锋甚健的师尊孟轲,告子一脸严肃,还没到提问发言的时间,他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孟轲的演说。
告子低沉的声音响起,口气如剑锋般咄咄逼人,生硬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倔强和愠怒的情绪。如一枚石子投入一潭死水,学堂内原本安详的气氛被搅乱了,一时风生水起,嗡声一片。
面对告子的突然发难,孟轲表现得波澜不惊。他面无表情地拍拍巴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语调平和地说道:“大家静一静。下面,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告子学友上台来发表高论。掌声呢?”
台下诸生先是做了一会儿木鸡,回过神后便嬉笑着拍起了巴掌。
告子并未上讲坛,却转身面对其他弟子,一脸肃容地向大家提了一个奇怪的问:“你们都是死人吗?”
诸生一片哗然,子叔疑当即跳起来叫道:“告兄,我是活人,你看我都能跳。”
告子冷笑道:“子叔疑,我知道你是活人。但有些人活着,他却死了。就好比你作为一个士人,若无独立之人格,那跟死人有何不同呢?”
子叔疑干站着眨巴眼,一时说不出回应的话。
日期:2012-06-28 19:00:36
告子转身盯着孟轲说:“先生对‘士’的定义拘囿于道统的坚守,想以此来制约统治者,而统治者专横到可以随意杀人,因为封建的王权走的是法统的路子,儒家的道统不过是统治集团维持秩序、粉饰太平的工具。看清楚了这一点,作为士人的我们必须保持独立精神,在这世上发出自己的声音,表明我们所具有的反抗意志,而不依附于任何利益集团,誓不与专制独裁同流合污。”
子叔疑再次跳起来指着告子说:“你这家伙刚才还说孟轲师尊高谈阔论,我看你才是个大话王。别忘了是王族养活了你,让你不用劳作就能享受优越的生活。要不饿你两天试试,看你还敢反抗谁。”
告子瞟了子叔疑一眼说:“啧啧……我在和孟轲先生进行高峰对话,你个小屁孩不懂不要乱插嘴。去,带上耳朵一边呆着吧。”
到这时孟轲发话了:“刚才呢,我认真听了告子阐述的事理,感觉上还是自成一家之言的。只是你的思维过于超前或冒进,其中反社会的色彩很浓,因此很难切入实际。”
告子解说道:“不是反社会,而是反专制。具有独立人格的士子,应该是敢担当负责任有勇气的。他们是天生的叛逆者,不是权贵的跟屁虫。”
孟轲抿嘴将头点了点,虚赞道:“嗯,说的好,听起来很有蛊惑性,让人精神振奋。我知道你所推崇有独立人格的士子,思维指向是要打破社会已形成的传统、秩序与限制。但他们最终还是会去寻求强力政权来实现诉求的吧?”
告子反驳说:“‘士’特立独行,我行我素,与统治集团是一对矛盾,不可调和的。”
孟轲问:“你说的‘士’是特殊材料做成的吗?
日期:2012-06-28 19:30:51
告子回道:“噫,先生何出此言?有完整独立人格的士人也是肉体凡胎,只是思想是自由的,行动是自主的。”
孟轲说:“如此,那么我可以给这样的士人做个评语了。这是一个没有共同道德和价值判断、奉行极端个人主义的群体,反而容易被极权所奴役。因为极端个人主义与极端独裁的行为区别只有一纸之隔。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是,如果以单向思维的角度来理解权利,追求乌有之乡式的自由,最终的结果反而会走向反面。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极端个人主义者追求的往往是个人的绝对自由,而实现这种自由的基础是极端独裁,道理很简单,因为只有独裁者才是极端自由的。”
告子语带嘲讽地说:“先生,我本以为你是个理想主义大于现实主义的得道学者,今日聆教之下,令人大感意外呀。你很俗,真的很俗。”
孟轲微微笑道:“是的,我也是凡体肉胎,要食人间烟火的嘛。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况且,对学术的讨论若牵扯到政事,我往往会有三怕:一怕永不录用;二怕莫名失踪;三怕跨国追捕。”
“哦,孟轲先生因此不敢说真话了。”
“但我一直说实话的……”
日期:2012-06-28 20:18:41
好人
一
咸丘蒙左脚抬起,身体前屈,只靠右腿做技术支撑,站在那一动不动,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他以这种“金鸡独立”的高难姿势,在大太阳底下,坚持定身达半个时辰之久,只不肯下脚继续往前走。
定身前,咸丘蒙行色匆匆,正赶往思孟学院。
走在山间小路上,他猛然发现一群蚂蚁正违章横穿公路,浩浩荡荡的蚂蚁迁徙大军迅速霸占他周围的空地。当时,他恰好抬起左脚,如果继续前行,左脚落地必然会踩死一些蚂蚁。看看前后左右都行不得,于是,咸丘蒙给自己施了定身法。
直等蚂蚁军团都安全通过了,他这才揉揉酸痛的右腿,恢复行走常态。
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好像裆内某个部位痒痒着呢。
咸丘蒙见四处无人,连忙解开裤带,探头一瞧——好家伙,原来几只蚁壮士把那吊儿郎当的玩意当做一块大肉,一口咬定了,正“嗨哟嗨哟”地往回搬呢。
咸丘蒙小心地将蚂蚁从皮褶子里一一拿下,放回地面。
看出来了吧?这咸丘蒙是个老好人,虽然生理年龄并未进入老态。
他的家境原本不错的,家中有地,也有人帮他种地。但他是个好人,谁都知道好人的特点是爱做好事,认识咸丘蒙的人都知道这个,因而不论谁家或哪个人,短了钱花,缺了粮吃,会毫不迟疑找到咸丘蒙让他给想辙。
通常人情是“有借有还,想借都难”,但对咸丘蒙来说是“有借甭还,再借再甭还”。长此以往,生寡授众,渐渐地咸丘蒙把家给败了。
直接后果是,他的妻子不干了,哭哭啼啼地对他说:“老咸啊,只因你是个好人,所以我不能跟你过下去了。求你休了我吧!”
日期:2012-06-28 22:23:32
对外人咸丘蒙尚且有求必应的,何况自个的妻有求于他。于是,他满足了妻子的心愿,休了她。之后干脆变卖家产,大部分帮了人,小部分自个留着。家没了,他想到了投靠儒家山头,落草为儒,专心去做好事。这就奔思孟学院去也。
走啊走的,这天,咸丘蒙抵达邹国庙户营,觉得腹中饥饿,正要进饭庄填饱肚皮,就见街上有一群人在痛打一个人。
过去一瞧,被殴的是个高大青年,已头破血流了众人还不罢手。
咸丘蒙分开人群,一头扑过去,用身体护着那人,嘴里喊道:“下手留情,何必伤人。”
边上有人说了:“这小子是个偷儿,专门偷窃那老人及妇幼的钱物。今日又出来行窃,可巧被逮个正着。”
又有人说了:“甭废话,继续打,打够了送官。”
咸丘蒙作势拦住众人,正色道:“请问谁被这人偷了?偷了多少?”
就见人丛中挤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指着咸丘蒙恨声道:“你这没良心的狗贼,将我给老夫抓药的钱偷了,你不得好死呢。”说罢哀哀哭泣。
这老妇人眼神不好,看错人了。
众人又要打,咸丘蒙道声“且慢”,劝老妪别哭,回头问那偷儿:“你偷的那些钱呢?”
偷儿闷声道:“喝酒吃肉花了。”
众人又喊打。
咸丘蒙从袖中掏出刀币,按老妪说的数赔付了。然后对众人拱手道:“乡亲们哪,这人已受了教训,钱呢,鄙人也替他赔了。要知道,偷儿虽可恨,但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心有肺的人儿,也怕疼知耻呢。请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吧!”
待旁人散尽,咸丘蒙将那贼搀扶起来,对他说:“你想必也是因生活所迫,才干那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儿。我看你还年轻,往后找个正经营生干,可别再犯那偷盗之事了。”
偷儿似哭似笑,表情怪怪的,一把抓住咸丘蒙的双手,可劲儿来回晃着说:“大哥,好人啊。”
话只这一句,却不停地晃咸丘蒙的手。
等那偷儿从眼前消失了,咸丘蒙肚皮“咕噜咕噜”叫将起来,这才想起吃饭的事儿。还得上饭馆去。
在饭馆坐定,一摸袖口,坏了,怎的袖中的钱币一个子儿也没了呢?
他想了想,终于明白那贼为什么抓住自己的手晃个不停。
做好人难,做老好人更难,甚至比做现在的“名女人”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