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淘气成那个样子,每当唐英发现我触犯‘条律’,要来捉我的时候,我就像个猴子一样‘嗖嗖’地蹿上了黄葛树,然后站在上面朝她扮鬼脸。每每要将她急得快哭出来了,我才肯下来。我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如果她有如来佛那般的法力,估计她至少想把我压在五行山下两千多年!
后来我长大了,读初中了,唐英却已经远走他乡。大概以前和她在一起疯闹惯了,她走之后,突然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心里失落得要命,经常还跑到外婆这边来,幻想着还能看到她的身影。但是自从她去广东那边之后就很少回家,大概也是为了同家里赌气。我那个时候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每次过来看到那些熟悉的场景,都有一种怅惘若失的味道。有一次我突发奇想,爬到黄葛树上面去,用刀子在树干上刻了几个大字:唐英你又来捉我啊!
可是看到树下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连那头老水牛都不知去向。
看得出来,唐英对这颗老树也是有很深感情的,毕竟这棵树也曾经陪伴过她的童年。她望着老树发呆,然后说,平洲那边的滨江公园里,也有一棵黄葛树,但好像没有这么壮观。
我说那是当然,公园里栽培的树,怎么比得上大自然中的生命力?若要按辈分来算的话,估计这棵树都能当它的爷爷了。
唐英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问我:你说刻的字呢,在哪里?
我拉着她的手,叫她和我一起去树上看。
她有些难为情,说这么高我怎么上得去,再说还穿着裙子呢,叫别人看到还不被笑死?
我说没事的现在没人啊,我扶着你上去。
其实这棵树由于非常粗壮,而且底部盘根错节,很好上去。我觉得好有趣,在一个宁静的乡村里,一棵古树下,一个少年拉着一个漂亮女孩的手,叫她跟着上去看那里曾经刻下的‘誓言’,简直就有点像一个古老的约定!
她战战兢兢地跟着我爬上去,显得也有点兴奋。因为她有点好奇,不知道我在上面刻了什么东西啊,那么神秘兮兮的。
那几个字还在,不过现在已经有点模糊了,透着一股岁月的沧桑感。
她皱着眉头,仔细辨认了一下,当看清了是这几个字后,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问:什么意思啊?
我嘿嘿地笑道:就是叫你来捉我啊。
干嘛要捉你?
我有些失望,赶紧提醒她:你忘啦,小时候每当我爬上这棵树,你就要来捉我。后来你去了广东那边,我就一个人跑来这里刻了这几个字嘛。
她将脸转过一边,然后找了一处平整点的地方坐下,我也挨到她旁边坐下。
我们都默默地坐着,大概思绪都被这几个字带回了童年时光。
良久,她幽幽叹了一口气,问我:在医院实习,找女朋友了吗?
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找?
不想找。我说。
她摇头冷笑了一下:不找也好。
什么意思啊?
免得去伤人家的心啊。
我揉着额头,含糊说道:干嘛呀,还说这样的话?
她将身子靠在后面的树丫上,语气有些幽怨:你知道吗周浪,当时你一声不吭就跑回老家,灵灵为你流过泪;润子跑到平洲来找你,听说你招呼都不打就跑了,人家几乎都要哭晕了。后来还是我亲自把她送回番禺市去的,这么多年了她也没再出现过,大概也早就死心了......
我用双手抓着头发,心里像被刀割了一样难受。
良久,我才问她:那你呢,肯定也还在恨我?
她冷哼一声:恨你干嘛?你伤害的又不是我,况且我也招惹不起你,谁知道你下一步又会搞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举动出来?
不会了表姐,我现在早就不像以前那样了——
谁知道啊?
真的!我在卫校的时候,也有女孩子对我有那种意思,但我都没有再去胡闹了呀。
她侧过脸来,用眼角瞟着我: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你......不喜欢我啦?
她立即就起身,扶着树干要想下去。我把她拉着,怕她摔下去了。我说你慢点,你慌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终于下到地面,只顾埋头往山路上走,我在后面紧跟着她。
到了一片竹林跟前,她终于停下脚步,我也就站在了她的旁边。我说唐英,你也用不着这么冷漠了吧现在,如果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就爽快的跟我说一声就行啦?
她转过头来,气呼呼地说道:是呀,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怎么样?
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种被掏空过后的失落感,紧接着是一阵眩晕袭入大脑。天哪,她果然已经心有所属!
不过想想也并不奇怪啊,她今年都25岁了,在外面那么多年,她又长得这么漂亮,不可能没有男朋友啊。可是,她对我难道就已经没有半点的惦念了吗?毕竟我们当年......还是有过甜蜜时光的啊?
尽管我的声音开始颤抖,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把心中的话对她说出来,我说:唐英,我知道,我当年的年少无知对你产生过很大的伤害。但这些年我也有过懊悔和自责啊,原本以为对你的那份感情已经淡薄了,但这次和你见面之后我才发现,我心里其实仍然是——
她将裙子拢了一下,然后蹲在地上,将头靠在膝盖上,像是在掂量我刚才这几句话的分量。
我也蹲下去,等着她表态。
她吐了一口气,说道:你这个死家伙,当初把我当成个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现在干嘛又要跟我说这些嘛?
我的语气中透着哀求:我错了表姐我真的知道悔改了,你别记恨我的当初了好吗?
可是,现在你又准备在家里当医生了,而我还得继续在外飘荡,咱们以后走的不是一条路了呀。就像我大哥和孔丽——
我赶紧打消她的顾虑:这个好办啊,我跟着你一起去广州,哪怕我们再回平洲进厂都可以?
她被这话吓了一跳,苦着脸说道:求求你千万别再这么莽撞了,你想让你家里人把我恨死啊?
我用额头去撞她的肩膀,闻着她裙子上淡淡的香水味,心旷神怡。我说这个不用你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