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12-02 09:05:15
应着的声音渐小,最后小到只有屋里的父亲和姐姐们才听得到。
突然,铁火钳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莫不是烤红薯?!
他张开火钳,想把那硬东西夹出来,刚一用力那东西便倒了。
那东西一倒,一种让金志平刻骨铭心的异样鲜美的香味飘了出来!
鸡汤!
金岭村家家都有一种叫“马罐”的陶罐。为什么叫它“马罐”,已不可考。
这种马罐,肚大口小,口上有盖。
志强娘把鸡块和清水以及佐料放入罐内。待烧过饭了,便将马罐埋进灶肚里滚烫的柴火之中,让那热灰慢慢地把肉煨烂。这样吃法,是可以申请国家专利的。
金志平捅倒的,正是已经煨了一下午装着鲜美无比的鸡块的瓦罐!
小志平在异香中回过神来,小脑袋“嗡”地一下如同被他爹金大亮连敲了十下竹烟筒!
糟了!自己闯下弥天大祸了!
这时,娘又在喊:“平娃呐!回家来哟!”
而且声音很大,娘已经快到屋后了!
金志平鼻子尖上冒出了一粒比绿豆还大的汗珠。
“我早回家了!”他急急地应了一声。
鸡块已经落在了草灰之中。
金志平顾不上手烫,把它们飞快地捡起来,放到脸盆里,然后舀上一大瓢冷水,把鸡块洗涮干净。
他又舀一瓢水,把布满了粘手的鸡汁与草灰的瓦罐冲洗干净,把鸡块们放进去。
在放进鸡腿的时候,他忍不住扯下很长的一条已经烂透了的大腿肉,飞快地塞进嘴里。
这时,志强娘已经更近了。
“平娃呐!快回家来哟!”志强娘呼唤道。
“我……我已经……在家里了……”
日期:2011-12-02 09:08:25
志平嘴里塞着鸡腿上的肉,含混不清地在灶屋应道。
必须马上给马罐里加上水!
他在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想了想赶紧又把它们倒回水缸。
他在锅台上拿起竹壶热水瓶,倒进了一大罐子热开水。
他小心地用洗碗布把滚烫的马罐包起来,轻轻地放回灶肚里去。
为了不使别人发现痕迹,他用小铁锨把鸡汤浇过的草灰铲出来,用灶间堆得老高的干草掩盖住。
这时,志强娘的一只脚已经跨进了灶屋门槛:“平娃呐!回家来哟!”
“我在呢!”志平用粘着草灰的手背,擦去鼻尖上的汗粒儿,平静地答应道。
这一晚,金志平一家都分别吃到了鸡肉和喝到了鸡汤。
“叽叽咂咂”声中,金大亮惬意地说:
“志强他娘,做了这多年的饭,你就这一回鸡汤煨得最香!”
日期:2011-12-02 09:16:57
3.金志平陷在其中……
金志平不能动弹,粘稠的汗液,鼻涕般令人生厌。
又是回忆……
或者不是回忆,仅仅是幻觉?
……
而且,那意象总是和童年有关……
日期:2011-12-02 09:17:37
4.“大眼妹”彻底溶化了,淌在金志平的臂弯里
娘来了。还是娘好啊!
她的手那么柔软,那么温暖。
她的动作那么轻缓,象生怕弄疼了他的脸。
她一点一点拭去他额上的汗。
妈,我难受。妈,我身上热,热得烧心!……
妈,我要睡了。
我太累,让我睡一小会儿……
娘又来了……不知有多长时间。
断断续续地,娘来了又走。娘,还是娘好啊!
第三天,金志平第一次地醒了。
他睁开眼,大脑里依然有些模糊混乱。
但他已经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过完春节,坚持离开金岭村外出做生意。
大哥志强陪着他到村里金富家借了二千五百元钱,加上他自己退伍费一千,家里凑起来的五百,一共四千块钱。
他揣着这些钱,来到广东中山市。
他在野战团当兵时,认识一个广东战友叫老鱼,他家在中山市开了一个鞋厂。
老鱼比他早退伍,临别时还互相留下了详细地址。
在野战团,老鱼时时跟他们大吹神侃这种鞋生意利润是何等高。而还当义务兵的老鱼,不仅配有BP机,还有一台大哥大,这让战友们都艳羡不已。
金志平想,自己与老鱼平日关系不错,现在去找他做生意又不是去占他的便宜,反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谁也不用欠谁。但老战友之间,至少也不会来用假货坑自己。
他揣着四千块钱,正月初七就出发,从江城乘船到武汉,又从武汉换火车到广州,再从广州乘长途汽车到中山。
七拐八拐,赶到奇水镇。一打听,老鱼家的“新琪鞋业”去年年底失火,现在只剩废墟一堆。
本来,中山市奇水镇鞋厂比水果摊还多,大不了换一家。
可这时,又累又急的金志平,病倒在了“悦来”旅店。
起先是发低烧,人昏昏沉沉,食欲不振,只想睡觉。
他只当是因为在武汉上船后在船上洗了个澡受了凉,患了轻感冒。
他强撑到楼下小药店,买几袋板蓝根冲剂喝下去。
日期:2011-12-02 09:30:57
尚有两小袋药剂未用开水冲饮,他自己就先给虚脱在了粘乎乎的汗水里。
倒霉!他恨恨地骂了一句。
他爬起床。奇怪,明明是自己一个人住,怎么桌上还有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大半袋奶粉不是自己的。
那罐麦乳精好象自己也从未买过。
他在小屋里,左右击出好几下刺拳,拳头有些发飘。
这时,感到微微有些饥饿。他便去动手冲奶粉,还往里加了几勺麦乳精。
水瓶的开水正热得烫手,看来是今早才灌上的。
这一切,金志平断定都是小旅店老板所为。因为他怕自己万一死在了这个地方,会赔一口棺材和惹许多的晦气。
既然如此,不喝白不喝,反正商人都言利。结帐时,小老板说不定会把这奶粉与麦乳精的购物发票出示给自己看,要自己掏钱付帐呢。
喝了一点东西,他觉有了力气。他检视自己那只简单的小包,仍完好无缺。
在最贴身的腰上,他让娘专门缝制了一个布腰带。
他用手捏一捏,那些一卷一卷已经潮乎乎的钱仍在。
他决心再睡一个下午,明天一早结帐走人,到别的鞋厂去看一看。
于是,他又睡着了。
日期:2011-12-02 11:07:53
……娘又来了。娘,你真好啊!
娘轻轻地用手背拭他额头。没有了汗,娘用手指轻轻摩挲他的脸。
最后,指头停留在他的嘴唇边。轻柔地摩挲他的胡子茬。
你真好啊,娘。
娘伏下身子,把脸跟他的脸贴着,很紧很紧。娘的脸温暖的,象刚从太阳地里摘下来的棉絮。
许久,金志平躺在那。
任娘与自己保持这种肌肤之亲。
多少年了,自从自己喉结凸出,声音粗犷,长出浓须,就不再与娘亲近了。
小时候,他的眼睛里总是有沙粒跑进,难受死了。
娘就把他揽到怀里,让他睁开眼皮,伸过舌头尖在眼眶里舔。麻麻的,痒痒的。他忍不住在娘怀里乱扭乱笑,可每一回娘都能把沙子取出来。
娘,我对不起你!我外出当兵五年,又退伍回来了!这些年,你操了多少心!
金志平在喉咙里,哽哽地喊了一声——
“妈!……”
那张脸颤了一下。
象被火烫着又象被电击着,飞快地逃离。
金志平睁开眼——他一惊,一骨碌坐起来。
日期:2011-12-02 11:13:08
“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