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6-10 20:00:35
53.
出院后,我不得不到市公丨安丨局备案,申请身份证。因为我出车祸时,警方并没有特别为我找回属于我随身的物品,当天若不是小姨在医院门口撞见我正被人抬着往急诊室里面冲,或许我早已不在人世,她说医院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地方,要是联系不到家属,没有钱是不可能为我动手术的。
其实像我这样活过来,是幸还是不幸呢?
坐在王府井这间不知何年何月开张的星巴克,我突然想起,那天的那个男人。
他的车撞到我时,我整个人倒在地上,其实我知道除了小腿被刮破了我并没有受多大的伤,然而我看到从车里出来的他满脸的不耐烦,我就觉得很生气,好像我是故意要被他撞到一样。当时我就跟自己说不需要他赔钱也不要跟他去医院,让他走。我才不要别被人看作是一个想要讹人钱财的女人。只是我万万想不到,他走到我面前时,竟然整个人的态度都变了,他的关切是那么的诚恳而自然,无论我如何拒绝,他非要陪我去医院验伤医治,否则就一直跟着我。
后来呢?发生什么事了?他带我到医院包扎了伤口,我还被检查出重感冒。接着医生说我需要打针,问我有没有药物过敏史,我说没有。最后,那个男人帮我去挂号,我留下来挂点滴。
我的记忆仍旧只能停留在那一天。而这么多年,我和那个男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瓜葛,他在我生命中到底又占据着什么?我无法想象,因为现在的他是那么的可怕。
不知不觉,我又想到要去美院附近走一走,那是我的伤心地,也是我这些天来,记忆中最频繁出现的场所。
在学校附近,我便让计程车停车。这里一切都变了,周遭的街道、建筑、商铺以及从前浓郁的文艺气息都变了,它们变的更美丽而现代,却与我骨子里的感性色彩不再匹配。也许,我怀念的,还是从前的那一种低调与纯粹。
走进一间还算雅致的画廊,我无关紧要的打发着记忆里的时间,突然一副很有映像的作品钳制了我的身体。画里是一条彩色的飞龙,潜伏在灰白的云层中,四周还有灰黑色的密云紧紧环绕,是“逃出生天”之寓吗?而那只“龙”的色彩是那般辉煌,它充满张力,完全没有弱者的姿态。我弄不清作者的寓意何在,却又全神贯注的疑视着,不愿抽离眼前的视角。直到我惊奇的发现它的署名,我才意识到那无疑是我的作品,上面还标明了创作的时间:2010年6月3日,距今天2014年5月19日已整整四个年头。我对此毫无印象,它已不在我有效的记忆中。
“老板,这副画多少钱?”
“8千。”坐在店内对着电脑屏幕看着武侠剧的中年男人望了望我。
“嗯!有点贵。”我故弄玄虚的笑了笑,对着这副画,我是在调侃我自己。
“不贵了,是你眼力好,这张画还在香港参过展哩!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求人拿到手的。你要是存心要,不说了,少5百,连画带框一起给你。”那人见我这么一笑,倒也热情起来。连忙停下面前的影像,一本正经的走过来推销。
“是不是呀!这个画家很出名吗?”我这原作者身份问出这样的话其实内心还是有些难为情的,却也不至于影响我此时兴味盎然的情绪。
“出不出名我就不晓得了,我只晓得画画的人是我姐夫的学生,她以前也是美院的老师,我姐夫说这副画低于1万不许买。我是看今天还没有开张,你又有心想买,要不然我一分钱也不会少的。”他言辞之中虽说全是商业口吻,倒也不泛几分真诚。
“哦!好吧!我买了,1万块。不过画框我就不要了,不好拿。”
这笔买卖就这么成交了,简直就是皆大欢喜。
离开前,我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了我的手机号码以及我的签名。拜托这位店主转交给他的姐夫,就说我希望能有机会与其见上一面。对方几乎看都没看便一口答应了。
日期:2012-06-14 23:36:31
54.
小姨已经协同我办好财产转移以及证件的申领手续。现在我租住在武汉天地旁的一间单身公寓里。对于她们家170多平米的大房子,她不止一次跟我解释,不是不想我搬去与他们同住,主要是姨父喜欢带人回家打牌,怕我不习惯。其实那天我去她家吃第一顿晚餐时,已经感觉到自己在那个家庭中只是一个局外人。他们对我都过于的客气。曾经喜欢粘着我的表妹现已独立经营两间美甲护理馆,今年国庆节将会跟一位富家子弟完婚。她如今变得精明又能干,生活幸福而富裕,举止之间与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对我再也没有从前的那种喜爱与崇拜了。
当然,对这一切,我并不感到意外,如今的我对生活以及身边的人统统不寄过多厚望。相比六年前被感情伤到体无完肤的我,能这样让时间跨度到今时今日,对我也没有什么不好。
眼下,我更愿意一个人住在这间50平米的房子里,用画画来打发生活的无趣。这段日子我很少出门,刚开始那些天,我比照那天带回来的“飞龙”重新画了几幅,后来也画了很多种小动物,还有一些分门别类的花朵。基本上还算满意。我在想,如果照目前这样的水平,兴许我很快可以出去谋一份工作。其实小姨提议我再去广州发展,她说:“你的最后一份工作是在广州美院,如果你再回去那里,肯定很快可以恢复记忆。”
可我对记忆没有渴望,我只是希望自己可以重新融入社会,对自己获得一份新的认知。
在这些天的创作中,我发觉那些五彩缤纷却简单自然的生物更能煸动人心,它们充满生命力,也许,那就是我今后的创作方向。于是,我在网络上搜集了一些与绘画有关的招聘启示。大部分都是私立的培训机构,因为他们对美术教师的要求比较简单,没有过多的经验要求,只要是相关专业毕业善长画画也懂得其中技巧便可。另外,有一间双语幼稚园我也比较有兴趣,其条件就是美院毕业,有爱心,有耐心,能画各种小动物、花草树木以及蔬菜水果。
傍晚,我接到一通令人欣慰的电话,可以说除了小姨和餐厅外卖员的电话,也只有这一通电话是指名道姓为我而来,也可以说这是我所有接过的电话里我最不急着想要挂断的唯一一通。我未曾想到那天留下的字条没有石沉大海,嗯!我大学时期的美术老师孟照彰教授居然真的因此而与我联系。不管怎么说,对我而言他的问候与我阔别多年,他的声音仍是那般熟悉而亲切,我似乎能看见他温文尔雅的身影重现在我身旁。
在一个多小时的交流中,他得知了我的遭遇,他不曾知晓这件事的发生。在他跟我讲述许许多多有关于我的旧事时,除了让我确切的证实了原来我曾与他一起在美院共事过,而且我在广州工作时,彼此一直保持着联络,甚至他还专程到广州看过我。言谈之中,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关切与赞赏。
他是个乐观的人,对人生持有更为宽阔的感知。对于我的不幸,他有不同的理解:因为失忆,你的人生将面临无数的选择,你无须为此迷茫,因为所有的选择都脱离了牵绊也少去了后顾之忧。每一个选择都意味着重生。而重生的使命是继续以饱满的精神面貌去发现并享受生命的希望之光。用真善美的宗旨尊重事实并向前展望,用艺术的眼光审慎未来,在美学的世界中,生命的意义是你要能在黑白之间刻画出新的色彩,能照亮自己又能感染到别人的色彩。不要辜负这场命运。
最后,我们约好后天下午在他办公室会面,他希望我能带上我的“新作品”。
此刻,我坐在偌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抽着烟。我在思考,思考孟教授的谆谆教诲,思考他所指的希望之光。我在感伤,感伤我对未来与记忆一样没有渴望,感伤我其实真的很迷茫。此时,烟雾弥漫在我周围,我根本找不到具体的颜色来填补这突然间意识到的空荡荡心房。
“你知道吗?我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我的心在召唤你,排开你以外的任何动静都不能影起我的注意。可是,我不想告诉你这件事,我宁愿尊重缘分,我依赖缘分。是缘分让你在我生命里出现,因此,由它来成全我们是再好不过的事。”
低迷的情绪又一次将我拉到《越位》的故事里。于惠写下这段日记可以说她在用一种强大的内力爱着一个人,可以说她在顺应缘分。
我呢?现在我没有所谓的强大的内力来支撑我,我只能尊重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