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凡无言地点了点头，望着六师兄远去的方向有些出神。宋大仁收回手，在小凡身后叹道：“当年师娘对六师弟最是严厉，但是师娘去后，反倒是六师弟对师傅师娘最为惦念，常常和我说，没有师傅，他便没有可能踏上修真之路，而没有师娘，他此生恐怕都没有登临上清境界的可能。眼下他这样也许是对师傅师娘的一种悼念吧。“

张小凡依旧没有说话，仿佛独自一人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宋大仁等人的也都露出异样的神色，毕竟对于当年的大竹峰来说，山上山下也只有田不易一家三人和宋大仁七人，一共十个人，岁月沉淀的师徒亲情绝不是其余几脉弟子可以比的。

日期：2012-03-23 20:55

文敏坐在宋大仁一边，看到几人这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抓住丈夫的手，轻轻地握了握。

“唉！“宋大仁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小师弟，师傅师娘终究是去了，若说我们还能为他们二老做些什么的话也只能是去上两柱香了。”说着牵起妻子的手，向着守静堂中走去。其余诸人也先后跟上。

守静堂一切还都是当年的摸样，除了两边墙壁上有些脱落的墙皮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流逝，在大堂最里面的供桌上，田不易夫妇的灵牌安静地伫立着，前面的鼎炉里有三根香缓缓地燃着，仿佛亘古长存的火光，传达着生人对死者的哀思与眷念，袅袅的烟气飘散，似乎诉说着这世间万物终将湮没的事实。

是啊！任你修为通天，神力彻底，也终究逃不过生死轮回，成仙一说终属虚妄，况且谁又能说神仙便没有了生死呢？

祭拜过田不易夫妇的灵位，众人来到了当年众人吃饭的那个房间，依旧照着当年的位次入座，田不易夫妇的位置已经空悬多年了，但是那里确实这里打扫的最为干净的，一如多少年来张小凡的那间小房子，纵然没有人了，但是物依旧，这边是世人所说的物是人非吧？

宋大仁自然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小师弟，不知道你怎么看那些年轻弟子？”

“大师兄，你莫非是在担心十几年后的七脉会武实力不足么？”张小凡微微皱了皱眉道。

“这确实也是一个原因，这些少年人中，除却我的大弟子是玉清五重的修为，其余都太弱了，恐怕就算到了会武之时也不过是四、五重的境界，恐怕难有建树。”宋大仁说道。

一旁文敏补充道：“除此之外，我们还是担心如果魔教大举来袭，这些弟子…”

“我知道，但是我所修的天书道法终归不是太极玄清道，若是传给他们的话恐怕不好吧？”张小凡说道。

宋大仁摇摇头，道：“大师兄我也不是要你将天书传给那些弟子，只是希望你能收个弟子，你将天书传他便好了。”

“要我收弟子。”张小凡不由得一愣。

没想到宋大仁接着说了句：“不仅是收弟子的事情，小师弟你什么时候去小竹峰下聘礼啊？”

“下聘礼…大师兄你是说…”张小凡这回彻底明白今天大师兄找他是来干什么的了。

一旁的文敏也道：“自然是给我雪琪师妹下聘礼了，你俩的事传了这么多年了，如今就连小一辈也都知道了，如果还是这么暧昧着恐怕雪琪的名声也不好吧？”

“我说大师兄，这个是不是太突然了些…”张小凡有些犹豫地说道。

宋大仁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这个时候杜必书正好走来，接道：“我说老七啊，你和陆师妹这事现在基本全青云都知道了，估计青云上下现在都等着你去给陆师妹下聘礼呢，哪还有什么突然不突然的。”

这一次张小凡是彻底没有话说了，他和雪琪之间确实已经很久了，但是如今很少有人知道，从前横在两人之间碧瑶，依旧在那里。每当回想起当年雪琪的那一句“那碧瑶呢？”小凡总会怔怔无言，似乎自己对碧瑶和雪琪的感情都太复杂了。

告别了大竹峰众人，张小凡径直向着后山走去，那里有他太多太多的回忆，多少年前，曾经有个人在那里对他说：“天下所有的珍宝都比不上你此刻为我擦竹子的袖子。”，也曾经有另一个在那里告诉他“我明白，我等你。”两份如此之重的感情，他真的承受不起，也许碧瑶如今已经将他忘记了是最好的结局，或许，再过些年自己真的可以放下那一段记忆，只是当年诛仙剑下冲天而起的血光，终究萦绕在梦中，久久不散，不散。

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那片黑竹林，依旧是繁茂的样子，向着深处走去，走去，在视野中，终于看到了那截倒掉的柱子，还是当年摆放的位置，只是那坚韧的竹身已经开始腐朽了，也许这世间，终究没有什么能熬过世间的侵蚀，想起雪琪对自己的等待，是不是也太久了，是不是也要腐朽了。

就在张小凡默默地望着那截竹子发呆的时候，身后的竹林中响起沙沙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人来了，脚步声并没有掩饰，显然应该是大竹峰的人。

日期：2012-03-23 20:55

不过就在张小凡转身过去的时候，却是愣住了，那一身水绿衣裳，那一朵白色的小花，都还是记忆中的摸样，只是此刻彼此眼瞳中的人，可还是当年的那个人么？是，或者，不是，亦或者，这本就是无解的选择题。

“碧瑶。”终究还是小凡开口了，他隐隐发觉，今天或许是要了断这些的时候了。

碧瑶闻言走了过来，站在小凡对面，离得不近，也不远，那双黑色的眼瞳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张小凡。”碧瑶几次张口欲言，而最后也只是说出了这样的三个字，眼中的复杂之色更加的浓了。

“你，想起来了？”张小凡试探地问道，他从碧瑶的眼中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真相。

碧瑶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决绝，道：“是的，我想起来了。想起了过去的一切。”

小凡无言。碧瑶却开始自顾自地说着，犹如多少年前，那个深渊洞中，她独自诉说着过往的痛苦。

“这些年，我去了山海苑，那里是我第一次遇到你的地方，当时你在评论那道叫做‘清蒸寐鱼’的菜

“那天晚上，你和我说花有泪，我当时好奇怪，好奇怪…。“

空桑山、滴血洞、小池镇、流波山、青云山、狐岐山…碧瑶诉说着过去的一切，甚至连沉睡在冰窖中的事情也说出了一些。

但是说着说着，碧瑶的情绪似乎激动了起来，忽然间，碧瑶抬头看向小凡的眼睛问道：“我父亲鬼王，是不是你杀的？“

张小凡再度默然，完全默然。

“是不是你？“碧瑶喊道。声音有些尖利，一时间惊起林中山鸟无数。

张小凡点了点头，艰难地说出一个字：“是“

“啪”一声脆响，张小凡的脸颊上红了一片，没想到碧瑶怒极之下竟然扇了小凡一巴掌。

竹林深处的这里，在刹那间死寂了，真的如同死寂一般，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都隐隐有些急促。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过了许久，碧瑶再次问道。

张小凡开口了，开口讲述那个被修罗之力侵蚀之后面目全非的鬼王，那个昔年惊采绝艳的魔教人物——万人往。

小凡讲着讲着，耳中传来了碧瑶低低的啜泣声…很低，很低，仿佛在抑制着什么。小凡的讲述不由得停了下来，似乎不知道是不是再说下去。

“说下去。”碧瑶带着哭音说道。

仿佛穿越万古般久远，当小凡讲到诛仙剑击飞了鬼王之后，整个后山都安静了下了，平静却又带着躁动的安静。

终究，碧瑶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转身，向着远处走去，小凡的手下意识伸出，却不知道为何没有抓住，没有抓住。

“碧瑶”小凡唤道。碧瑶的身体仿若雷击一般停了下来。但是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

“你要去哪里？”小凡进而问道。

碧瑶沉默半晌，道：“张小凡，不论你我过去有些什么，但是你终究是杀我父亲之人，今日…今日…你我恩断义绝，从此以后你我只是路人！”

碧瑶化作一道豪光飞起，张小凡正欲追赶，却见一道碧绿色丝带迎面打来，噬魂迎上一档，却也在这一挡之间失去了碧瑶的踪迹，而这丝带赫然是若水绫。

天空中一道白光横贯青云而去，其中隐隐血色闪烁，仿佛有谁的心血滴落，无声滴落。花开花落，缘起缘灭，也许世间正是因此才有了太多太多的痴男怨女，太多太多的不解愁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