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8-09 10:12:33
第17节:蔡京之死
蔡京有一个名为吕辨的门人,一直把他送至长沙。一天,实在是忍无可忍,问出了憋在心中许久的话:“以相公学识,洞鉴过去未来,可知有今日之事否?”蔡京知道这门人在婉转地说他“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时候见自己失势,人情淡薄,这个门人这样对待他已属不易,只得苦笑叹息道:“不是不知道,只是以为我可以躲过此劫啊!”
蔡京上了年纪后,几次大病都没有去见阎王,别人越是盼他早死,他活的反而越硬朗了。可知冥冥中早有安排,天公地道,如何允他善终于家中?
行道没有人能带着房屋上路。蔡京虽然是位极人臣,也是如此。
一路南行,道边做小生意的听说是他来买吃喝的东西,钱无多少,不做他的生意。非但如此,什么话难听,什么话恶心骂他什么。
蔡京虽然八十有一,耳朵却仍然好使,坐在轿中羞愧难当。如果换成北方人,来到南方,土著方言骂他,也只有充耳不闻,不明所以,而他是南方人,所以听得懂这些百姓商贩谩骂的恶毒语言。哀叹道:“京失人心,一至于此。”
到了国人皆曰可杀,千夫所指的时候,任何人都会丧失活下去的勇气,何况他是如此年纪的老人。
好不容易挨到长沙,已经是油尽灯枯,生命走到了尽头,打起最后一点精神,作了一首词,对自己人生总结道:八十一年住世,四千里外无家。如今流落向天涯,梦到瑶池阙下,玉殿五回命相。彤庭几度宣麻,止因贪恋此荣华,便有如今事也。
蔡京之所以被冠为“六贼”之首,实在是他弄权手段高明,心计过人,大奸似忠的原因。之所以如此,也全是赵佶一手造成。无意留恋政事的他,确实离不开蔡京之类的臣子。四次拜相,又四次罢斥不用,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所谓的蔡京只手遮天把持朝政,视赵佶如无物的说法根本是站不住脚的。而数次代他为相的人,为政水平实在不敢恭维,终至国事不可收拾。赵佶主犯,蔡京为第二被告人,罪在不赦,饿死于途中未能明正典刑,也是遗憾。
令人称奇的是,蔡京父祖三人都死于七月二十一日,三人同一忌日,三人于一日共享冷羹,如何不做饿鬼!
童贯从太原擅离职守逃回汴京,赵佶没来得及处置他就匆匆禅位与赵桓。一路东幸,童贯又鞍前马后好生侍奉,君臣二人游山玩水,又偷得浮生数日闲矣!
怎知新君自有新气象,对于这几位虽没能提拿回京治罪,却也一样把童贯落职为安化军节度副使,郴州安置,倒与蔡京这些哥们相去不远。
童公公一身功夫,虽已是七旬开外之人,但是,看他身体的样子,活个几十年应该不成问题。
既远离了军旅,又躲开了是非之地,从此再不用熬神费力留心军务,又和平常人不同,没有妻室儿女的拖累,更没有性冲动的烦恼,在贬地潜心修文习武,日子倒过的无比滋润。
赵桓得知他没心没肺的活着,竟比自己还要过的轻松自在,如何能不震怒。每天不是哀哀切切的等死,就应该如梁师成那样,做个自行了断,省得自己日理万机之余还得劳心过问这个过气的老太监。
童贯英明一世,到头来,匹马从两军阵前逃遁回京,做了怕死之人。十余年军旅生涯就此以耻辱的划上句号。不知他闲居的日子中是否忆起马扩推心置腹的话,是否对自己的行为后悔?应该没有。如果他有知耻心的话,完全可以壮烈地在和女真人放手一搏后留个千载美誉在史籍之中。那样的话,还有谁会对他的出身说三道四。
民族英雄的光环之下,从前种种不是尽可视而不见。童贯得以掌天下兵权近二十年,饮水思源,确是在于蔡京的荐引与保举。蔡京之所以入朝为相,也是和童贯的鼎力扶持有关。
本来宋廷对军权交在武人之手就不放心,赵佶见蔡京所保举的童贯是个太监,也没有深究其中原因。宰辅大臣如何知道自己宠信的内侍足以当此军国重任呢?
童贯这个生胡子的赳赳武夫,外形也使赵佶很是欣赏,于是放心大胆地把军事交于他和高俅二人,听任二人吃空额喝兵血,在军界为所欲为。
在祖传家法崇文抑武的潜移默化中,宋廷中更是没有了生成独当一面武人的土壤。等到需要时候,才知道军事人才的缺乏。无奈之下,也只有用童贯来东征西讨了。国无人乎?
即使有才兼文武之臣,也是屈沉僚属,人微言轻,不被重用。说的多了,更遭忌恨,“枪打出头鸟”。
几次下来,只有挟紧尾巴做人,多言无益明哲保身了。就连最初发现提携岳飞的刘韐,把熟知军事,对宋、辽、金三国军政有清醒认知,所言颇中肯綮的马扩提拿在狱中,没有一刀把他杀了也是马扩命大。
只因马扩与刘韐之子意见相左的原因,国家危亡之际,正是用人之时,不是协力同心以思报效,真是让人无语了。
这个时间的岳飞正在家中守孝,即使没有,以他的资历和地位,对于战事根本不会有什么大的作用。这个时候的他还是个只能冲锋陷阵的战士。
我们可以嘲笑刘延庆父子的浪得虚名,也可以对梁方平、何瓘等人畏敌如虎而加以唾弃,但是,童贯作为一个太监,在他的心中应该从来没有把自己定位在一个军人上,什么马革裹尸,勒石铭功的心思估计从来没有。
他尽管因军功而封王,在内心中仍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奴才。在感觉到风雨将大至的时候,他只想到躲到主人身后去求得庇护,所以也就不会为自己临阵脱逃的行为而自责,更不会有任何的心理阴影。
假如你豢养了一只狗,你在身后时它会冲着陌生人狂吠不止,以示它不可或缺的忠忱,而你不在它身周时候,即使是叫,也是近乎于呜咽的那种,而且犬吠的同时,早就在寻找夹起尾巴跑路的捷径了。
赵桓做了皇帝,自然希望身周所用的都是对自己忠心不二的奴才,所以,对从前父亲宠信的臣子不是罢就是贬。对于几个国人皆曰可杀之辈,他更是早就恨之入骨。
作为主子,当然希望奴仆只对自己忠心,所以,表面上对耿南仲的提议不置可否,但是事后依计而行,对他加官晋爵以示奖励,投之以骨,希望他再接再厉。
如果说赵佶即位之初还有些“新开茅厕三天香”的意思,赵桓为君的时候不长,更是乏善可陈。他不喜奢华,但是也不能把祖宗累世所积珍玩就拱手送人啊!
做太子时对父皇所用尽为奸侫虽不满却只是敢怒不敢言,而他自己所启用的又有几个可以拿出手的呢?
人永远是种矛盾结合体,做看客时可以激扬文字,臧否人物,等到轮到自己时候却又云深不知处了。唉,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赵桓对童贯的苟且偷生很是恼怒,这个狗奴才不除,终究是个祸害,于是又下决心诛除。可是谁去做这件事,还真让手下人颇费考量。
童公公明显一身横练功夫,等闲之辈岂是对手,而且童贯诡计多端,还得派一个熟悉他的人前往。
新贵中书侍郎唐恪推荐御史张达明担此重任,张达明这天早晨正在吃早茶(早点),忽然听说有此任命,惊骇之余,衣袖竟把汤碗拂翻,在碗热汤正好烫在女儿身上。那小姑娘年方十余岁,玉雪可爱,躲避不及,竟然被热汤烫死。从此,张明达对唐恪恨之入骨,最终对唐后人报得一箭之仇。
此据史料《老学庵笔记》所载,事情真实与否不得尽知,只是据此可知,诛杀童贯绝不是件容易事情。
作为臣子,官家有命,万死不辞。张达明领旨后,深思熟虑方才上路。一路上思来起去,终于想出一条妙计。在快到童贯贬所的时候,先派一名手下前往童贯住所。
那手下去了童贯住地,拜贺于庭下,“有圣旨遣内侍前来赐茶药,宣召大人入京,将委以重任”。童贯惊疑不定,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人只得欺哄他,说其他人都不中用,约束不住西北劲旅,国家只好请老人家再次出山。
童贯真以为‘死了张屠户,大宋人民就得吃混毛猪’,只有他才可以指挥的了西北路各地军马,高兴之余也就失去了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