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5-07 09:38:17

172

从成都到杭州，我从一个天堂来到了另一个天堂。同是天堂，杭州跟成都却有很大的不同。成都是一个闷骚的小寡妇，到处都透溢着赤裸裸的欲望；而杭州是一个抱着琵琶的艺妓，一边打量着客人的钱袋一边嚷嚷着“卖艺不卖身”。

杭州人很自恋，与他们的聊天时很容易感受到这一点。我不知道杭州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杭州西湖跟武汉东湖比起来，就只能算是一个池塘，在落魄的苏轼和潦倒的柳永等人眼里，就浓妆淡抹总相宜了。就算是他们引以为豪的“临安古都”，那也明明代表着耻辱。古时候的不谈，现在更没什么值得夸耀的，杭州的产业大部分都属于“锅碗瓢盆，铅笔纸张”之类的小玩意，在城市的定位上拼命往上海靠拢，一厢情愿地要做上海的后花园，就像一个三流的戏子，急切地想傍个大款。

在杭州的风花雪月里，我孑然一身，独来独往，每个晚上，我都在烟雾缭绕中堆砌着看似意义重大实则无关痛痒的文字。

吸烟有害健康，地球人都知道。说来很不可思议，从20岁开始吸烟，十多年，我竟从没想过戒烟。

饭后一支烟，胜过活神仙，那只是最一般的意境。

独自一人的夜晚，寂寞于夏虫的喧嚣，或无眠于冬雨的淅沥，就一曲忧伤的老歌，品几口微苦的红酒，点上一支烟，将被医生们认为是绝对毒素的烟雾吸进肺的深处，再缓缓地从口鼻喷出，体会到的是一种绝妙的快感：看着香烟忽明忽灭地慢慢地灼烧，飞烟轻如梦，旋转着向上升腾，升腾，一缕一缕，随风而去，似乎把灵魂也带离了尘世……几分惆怅，几分凄凉，也有几分不期而至的宁静与安详，透过那升起的烟雾，仿佛就看穿了这世界上的一切一切。

然而，烟终究还是会灰飞湮灭，灵魂终究还是无法逃脱尘世的樊笼。

吸烟有害健康，我知道。问题是，又有什么东西不有害健康呢？米饭有农药的残留，牛奶容易导致癌症，味精酒精都会伤害肝脏……有害健康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譬如寂寞和思念，譬如爱情。

爱情与香烟，同样的燃烧，同样的短暂，但不同的毒性。

爱情，其实才是人间至毒，让人死去活来，万倍于夹在指间的香烟。

但是，烟可以一根接着一根地吸，爱情呢？爱情却一去不复返。即便你已经修炼成仙，能活千年万世，真正的爱情，也只有一次，激情在这惟一的一次里燃烧，然后消亡。所以，西湖的白蛇，以千年的修行，也只换来那短短的一瞬，燃烧，而后毁灭，而后清寂湖底，思念无崖。

吸烟有害健康。有经验的人总是只吸前半支，而弃去后半支。因为一支烟百分之八十的尼古丁积存到了那里，懂得舍弃，就是珍惜自已。但爱情却往往不，它总是毫无保留地燃尽最后一截。人们在自我伤害中寻找快乐，又在快乐中忘记伤痛，永远不懂得适可而止的可贵，不懂得舍弃也是一种美丽，一旦燃烧，便脱去卑微，抛开高贵，义无反顾地燃烧，燃烧，直到岁月的风尘将它磨砺得了无痕迹，或是一地鸡毛……

也许终有一天，我会不得不戒烟——基于对生的渴望；或者永远不会——基于对生的恐惧，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我们能够把握的只有今天。但今天我不想戒烟，并不因为戒烟有多难，难的是，戒不了刻骨铭心的回忆，戒不掉未了的尘缘。

日期：2010-05-10 08:35:19

173

我工作的单位政府部门下属的二级单位，人不多，但上有拨款，下有创收，福利很不错，单位车有好几台，而且个个都有私家车。当然，福利是他们的，与我无关，我顶多可以方便地蹭蹭单位的车。

在一个炎热无比的下午，我浑浑噩噩地出去办事，刚走到XX路口，红灯亮了，我百无聊赖地注视着斑马线上的行人一个个从我面前经过，直到一个熟悉身影印入了我的眼帘，我像打了鸡血一样大喊一声：“莲子！”也许是马路上太吵，也许是我封闭的车窗让声音没能传得更远，莲并没有听到我的叫喊，自顾自地往前走。我不顾一切地下了车追上去拉住了她。莲愕然地回过头来，半晌，才猛地扑进我的怀里。我们就在斑马线抱在了一起，直到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把我们惊醒，原来，我的车把后面的车都堵住了。

莲一个人到杭州快一年了，而且就住在九莲新村，离我的住处不到一里路，几个月时间我们竟然没碰到过，却在这样一个下午以这样一个方式相逢。我带着莲子，很快办完了事情还回了车，然后到了她租住的房子。房子极其简陋，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别无他物，和我的几乎一样。从下午到第二天晚上，我们再没有出过房间，我们做爱，说话，吃东西，然后小睡，循环往复，自然而然，我所有的坚守在那一刻忘得一干二净。

我没有想到，莲会为了她的梦想毅然决然地离家出走，她说，自从在哈尔滨遇见我以后，她就下了决心。但她根本没想到会在杭州见到我，她只是在走自己的路，与我既有关，也无关。我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词：命运。从分开之后，我们各自沿着各自的轨迹，来到了同一座城市，住在一个小区，却始终不曾交汇，直到这个炎热的挥汗如雨的下午。

莲子“是一个为爱而生的人”，她“无法忍受一成不变毫无波澜的生活”。——这是这个时期典型的文学女青年的想法，她们被许许多多的张爱玲们、确切地说是琼瑶们影响了。当然，不能说她们就错了，至少她们还有梦，而我，梦刚刚醒了。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很自然地合住到了一起，这样可以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消耗。莲在杭州这么久没找工作，或者说她并不想工作，一直靠借贷度日。她一直想做个自由撰稿人，却总也没有开始。

房子很小，连做饭的地方都没有，我们买来了简单的电炉、炊具，可以简单做一下饭，简单到连菜刀都可以不用，我们只用一把水果刀切菜，最多的时候是把肉啊菜啊一锅煮，既省事又美味。房子的后面有一条长长的石板小路，一直通往大街，每天晚上，我们都会一起沿着小路去散步；一个暴雨之后的晚上，我和莲甚至脱光了鞋子，在大街上四处乱穿，遇到水大的地方，她便要我背她，然后赖着不下来；有一个炎热的晚上，睡不着觉的我们突发奇想去夜游西湖，从半夜一直玩到第二天清晨；后来又夜游了一次保俶山。

那一段时间，我们绝口不提彼此的家庭，简单地贫穷地快乐着。只在一个人的时候，我才会苦苦地想：命运，真TM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