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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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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荷笑笑,没有回答桑原这个问题,而是,轻轻地把桑原揽在怀里,让桑原贴在她隆起的腹部。

桑原有一阵轻微的眩晕,让自己定定神,她问,“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女孩好,跟妈妈贴心。”

桑原没有听见胎儿的心跳,也许是她不得其法?

但是她清晰地感觉有沉沉的泪滴落在她的发丝里。千钧重的凉意。

桑原离开的时候,茵荷说,“我让司机送你去机场吧?”

“不用了,出租车很方便的”,桑原推辞。

茵荷没有再坚持。送桑原到门口。

出租车停靠时,桑原对茵荷浅浅地微笑,说,“茵荷,保重。你,还有,孩子。”

“你也一样,阿原。”茵荷的脸上没有笑意,只有丁香般郁结的忧愁。

她们连手都没有握。

桑原进到车里。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一回头就会变成石头。

坐在出租车后座的桑原不断地对自己这样说。

可是,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回头。

在三月的细雨微风中,她心爱的女人,独自站在那里,有落花人独立的凄婉迷离。

见此情景,桑原没有变成石头,只是泪水在心中湮桑田成沧海。

桑原不争气地一边落泪一边想,如果,如果自己当初不要那样冲动地对茵荷说“我想我们在一起”,那么,她跟茵荷是不是至少还可以维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至少,她可以在想见的时候相见,而茵荷也不会主动地拒绝?

桑原深深地叹息。

终须别离。

行期越来越近,收拾行李的过程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一个收集和整理记忆碎片的过程。

她精心地把与茵荷有关的一切物事都整理出来。那种心情,竟如远古的初民,在细细点检她生命中那些至关重要的绳结,一个都不愿落下,一个都舍不得放弃。

她知道自己真的很傻。可是,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最美好的记忆呵,她怎么舍得遗漏和忘记?

整理照片,选出的全是有茵荷的那些,她甚至,翻拍了她们初中毕业时的黑白全班照。

年代久远的照片影像已经模糊,可是依然能看清茵荷的容颜。

照片上年少的茵荷双眉微蹙,略微焦灼忧郁的眼神望着远方。桑原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那微蹙的秀眉。

她把年少和成年茵荷的照片放在一起对照着看,感慨万千。

年少的茵荷,有一种青涩的倔强;而现在的茵荷,面容柔和端庄。时光在她的脸上留下的似乎都是很好的印迹,从青涩的倔强到镇静的从容,从微微的不安不信任到成熟的淡定、豁达的超然。她的端庄泛着一种温润的柔光,似一枚历经岁月的玉。

桑原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所以才会变得这样的多愁易感,才那么容易沉浸在遥远的往昔之中,那么不可遏止地去怀想和回忆。

她像一个守财奴一般搜罗珍藏与茵荷有关的一切,包括前不久回老家时,在家里淘宝一般淘出的一颗红褐色晶莹剔透的“树脂”。

那还是读初中的时候,她和茵荷每天放学路上的乐趣之一——那时她们对一种会分泌晶莹透明树脂的树喜爱异常,总是喜欢在这些树旁驻足流连,喜欢把这些树脂掰下来放在手里把玩。这是年少的桑原眼中奇异的宝石。

“茵荷你看,它们就像宝石一样好看。”她一边轻轻地掰下凝固的闪着光泽的树脂一边对茵荷说。

“它们的确可以算得上宝石呀,知道吗,这些树脂,在地壳运动的作用下,在地下埋藏千万年之后,就会变成琥珀,就会成为世间的珍宝。所以,你也可以把这些树脂珍藏起来,千年后它就真的成为无价的宝石了。”茵荷认真地说。

现在想来,千年之后,她在哪里?她们在哪里?早已灰飞烟灭了吧?可是,终会有一些东西被保存下来是不是?就像,琥珀。

曾经,桑原在心底对自己说,无论这场爱的最终结局如何,是得、是失,是聚、是离,是生、是死,她都将,终生用一种缄默,来守口如瓶。

今天,凝视着这颗从年少的自己的手里百般珍惜地捧回的“树脂”,她忽然想要把这个秘密变成这颗树脂里的一枝草茎或者,一只故意沦陷的虫子,让它们就这样,带着她的秘密——她一直深爱,一个名叫夏茵荷的女子,生生世世,无怨无悔——在这颗树脂里,缄默千年,历经千年。最终,变成一颗无与伦比的琥珀。爱的琥珀。

终于,她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离开的准备。

签证下来的时候桑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什么欣喜的感觉。

也许她根本就视这次离开是一种逃避?

即是逃避,那何来欣喜?

行期近在眼前了。

奇怪的是,每次想到将要离开,脑海里反复出现的,竟是那天握住的茵荷的手的冰凉。

茵荷的手怎么会这么凉呵?让她心疼萦怀,久久不能释然。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到茵荷冰凉的手她都会无端地想起中学的时候,她和茵荷之间几乎每年都会出现的一个场景一次对话。

那时候,每到深秋来临,茵荷的手就总是变得冰凉,好似没有任何体温。

桑原在每次不小心触到或者牵茵荷的手感觉到时,都会吃惊于这种冰冷,都会问,“你的手为什么会这么冷呵?”一边问她一边把茵荷的手捧在自己的手心里,然后不停地呵着气,让它们速速回暖。

茵荷的回答好像总是,“天凉了,手自然就冷了呀。你的手为什么会这么暖和?”

“因为我是热血青年呵我热血沸腾,所以手很暖和。你的手为什么会这么冷?”桑原又反问。

“那就因为我是冷血动物变得呀。”茵荷戏答。

“哦?什么冷血动物?”

“嗯”,茵荷想一想,说,“蛇,你怕不怕?”

“不怕。”桑原笑答。

“你不怕蛇?”茵荷不信。

“怕,但是你变的蛇我就不会怕。”

茵荷笑,又问,“如果我真的就是一条蛇,你还敢这样帮我暖和?”

“敢呵,不是敢,而是一定会”,桑原认真地回答。

“你不怕蛇醒来咬你一口?”

“不怕。”

“妇人之仁,”茵荷警告地说,“小原同学,千万记住不要轻易去暖和一条冻僵的蛇知道不?要不你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桑原没有说话。她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怎么回答,她想说只有茵荷你变成的蛇我才会去捂暖它呵。可是,这话如果说出来是不是有点怪怪的味道?

年少时不懂得什么是情语,只知道,看见她受冻,就会莫名的心疼怜惜。如果是她被冻着了,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给她温暖。

桑原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直双手捂着茵荷的手,直到它们都变得暖和了才松开。

十多年过去了,桑原发现,自己对茵荷的这种心情竟然没有一点点改变。

还是不能看着她吃一点苦遭一点罪,还是不能看着她受冻受凉,虽不能给她温暖,可是那种想要以身代薪为她升起一拢火、让她感受到一丝暖意的心情竟然依然如昔。

桑原深深叹气。直叹得天荒地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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