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10-23 18:17:13
6.
不知道为什么,行期越是临近桑原的心里越是有隐隐的不安,这种不安产生得非常的奇怪又强烈,并且,就那么明显地在心中横亘着,令她惶惶,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在该预定机票了的某一天,桑原读到了这样一句话,“好好活着,因为我们会死很久很久。”
桑原心中一凛,悚然而惊。
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就把这句话误读成了,“因为我们要分离很久很久。”
她对自己说,因为要分离很久很久,所以她一定要等到茵荷生下了孩子才能离开,一定要知道她们母女平安无事她才能安心地离开。
想到这里,桑原把签证放回了抽屉。
距离上次见面时茵荷说的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吧?
桑原决定暂缓行期,决定等待。
等到那个孩子的降生。
因为她会离开很久很久,所以她一定要知道她们母子的平安。
是冥冥中的天意?抑或根本,相爱的人心意本就是相通?
事实很快就证明了桑原的这种心悸与惶惶并不是无端而起。
她很快,就在一个不期然的时刻知道了一切的真相。至少,是部分真相。
那一天,已经辞职的桑原回院里办点事情,无意间听说子豪请了假在医院照顾发烧住院的妻子。
格格住院了?桑原想。于是当天晚上她买了水果和营养品到医院去探望。
还没有走进格格的病房,桑原就听到格格急切到近乎哭腔的声音在跟子豪争论着什么,“我一定要去虹城,我一定得去看茵荷……”
“可是你在发高烧,怎么可能去乘飞机?”子豪问。
“子豪,你知不知道,茵荷有家族病史,因为先天身体的原因,医生早就说过她不适合要小孩,会有危险,她的祖母就是在生她父亲的时候难产去世的……”
站在病房门口的桑原,头顶被灌了一个炸雷,轰然一声巨响。
她呆在那里,手里的水果和营养品的瓶瓶罐罐滚落满地。
“桑?”格格看见了门口的桑原,问,“桑,你来了?桑,我刚刚听说茵荷怀孕了,而且可能已经临产……”
格格像是见到了一个终于能听明白她在说什么的人,一股脑儿地说下去,“你也不知道茵荷怀孕了是不是?她一定不会告诉你。她也根本没有向我透露一点点信息,我们一直在通电话的。前几天我给她打手机都是关机,今天想起了打她家里的电话,是家里的保姆阿姨接的,我才知道她怀孕的事。保姆说几天前把茵荷送到医院,还没有到预产期,可是她的身体好像已经出现异常,所以……可能就在这几天会做剖腹手术……”
桑原听得心如刀割,突然有头重脚轻之感,意识昏沉模糊,她使劲地做着深呼吸,努力地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知道格格究竟在说些什么。
“不行,我要去一趟虹城,我必须得去一趟虹城,我得知道她和孩子平安无事才行,我必须得去……”格格说着说着忽然又激动起来,马上要起身。
子豪在一旁拉她。
“格格,我去!”桑原终于可以说出话来,她说,“格格,格格你冷静一点,我去虹城,我这就去。格格,茵荷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的……”
听桑原这么说,格格看着桑原,说,“桑,那你赶紧去,我不放心,我怕……”
“不怕格格不怕,茵荷一定会没事的。”子豪安慰着格格。
格格还在疑惑,“茵荷上次做人流手术的时候医生就说了,说做了是最好,因为如果坚持要生下宝宝来反倒危险,可是,她为什么……”
“格格,我这就去虹城,你放心,我到了虹城见到茵荷就马上给你打电话……”桑原有点说不下去。
她隐隐地就是始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是觉得茵荷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不愿意让她知道……她怎么可能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
桑原当天晚上收拾好行李赶到机场,已经没有航班了,她只能搭乘第二天最早的飞机到虹城。
桑原整晚没有入睡。
她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尤其不要胡思乱想。
除了在心中默念从格格那里知道的茵荷入住医院的名字还有病房号,她什么都不敢想。
她只是等待时间可以快快过去,她能够尽快去到茵荷的身边。
桑原在机场宾馆的房间里坐了整整一个晚上,一直望着窗外的天空从寂寂的黑到慢慢开始有浅浅的白。
她数着分秒度日,这才知道什么是最漫长的黑夜,什么是“载沉载浮的凌迟”。
第二天上午赶到虹城医院时,茵荷正将要被进手术室做剖腹产手术。
医生护士忙碌地做着各种准备工作。
谢天谢地,桑原心中暗呼,谢天谢地她可以在茵荷进手术室前见她一面。
“阿原?你怎么来了?”面容憔悴显然也是一夜没有休息好的茵荷看见走进病房的桑原,非常意外,“阿原?你怎么会到这里?你没有走?没有去法国?”
桑原使劲使劲地忍住眼泪,紧紧地握着茵荷的手,说,“茵荷,我没有走,我不放心你,我没有走……茵荷……我不会走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呵……一定要好好的……我等你……我和姑妈就在手术室外面等你……”
茵荷承诺似的点点头,疲倦地笑笑,说,“这小家伙,急着要出来,我揣不住她了……从几天前就开始折腾……”
茵荷被送进手术室做剖腹产手术。
夏菀茹作为家属在手术协议书上签字。
姑妈签字握笔的手一直在不停地抖。
桑原非常理解姑妈此刻的心情,她甚至觉得,如果是让她来签这个字,也许她连笔都握不住?
也是这个时候桑原发现,在手术室外等待茵荷的没有一个男子的身影。
是,只有她、姑妈、她早就见过的家里的阿姨、还有一个月嫂。
没有任何人对此质疑。
那么,是不是说,一直以来,茵荷的身边根本没有那个所谓的“隐形的”男人?
桑原再次心惊。
她不知道她们在手术室外等待了多长时间。
一个世纪还是几个世纪?
一生一世还是几个生死轮回?
她们终于等到了那扇主宰生命的大门打开。
当听到护士出来说出“母子平安”这四个字时,桑原第一次明白了为什么许多病人家属在听到这几个字时几乎想要跪下致谢。
姑妈刹那间控制不住地喜极而泣,“谢谢医生谢谢你们。”
主治医生周大夫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姑妈更是千恩万谢,“谢谢您周医生,谢谢您。”
“夏阿姨,我早就跟您说过不用担心,像茵荷这么意志力强大的母亲,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难关都一定能挺过来的”,周大夫安慰道。
夏菀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一定要谢谢您周医生,都是您医术高明才能这样,我们茵荷是托您的福。”
“夏阿姨您说哪儿的话”,周医生安慰着泪流不止的夏菀茹,说,“阿姨快去看看宝宝吧,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公主。”
这个粉妆玉琢的小婴儿,桑原从第一眼看到起就被她深深迷住,多么娇嫩柔弱,又是多么惹人心疼怜爱。
桑原马上给格格打了电话报平安。
“我升格做小姨了”,格格在电话里是语气哽咽的欢喜。
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茵荷还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