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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半她开始柔若无骨,有2/3的重量寄宿在我这棵玉树上,仿佛多了个雀巢,我如临深渊,危如重卵。我推推她,以为她睡熟,结果看见她炯炯有神的眼睛,我吓了一跳。
她一定是洪七公那个门派的,遇强则强,即使不敌,也要倒向敌人的攻击反方向,我这一推恰好起了反作用,她索性将沉甸甸的身躯寄托在我的身上,脱了鞋,微弱的灯光下我看见一双白袜子在扭动,不禁感叹:“真奇怪!”
她奇怪我奇怪什么,我告诉她:“理论上你应该穿丝袜,结果是厚白袜子,证明你的心理年龄很小。”她扁扁嘴说:“我只是懒得换洗而已。”我大吃一惊,结结巴巴的说:“是从冬天穿到现在的?”她惊骇地望着我,反问我:“你觉得我这么懒?”我说:“联想而已,我自己是这样。”她恐惧的远离了我,问:“真的?”我一乐,说:“假的。”
她搬自己脚看看,轮到我恐惧,她格格一笑,说:“我也骗你的,袜子洗完了,我来不及买新的,所以随便找了一双,没想到是春天穿的袜子。”
我说:“你是个不拘小节的女生。”
她说:“你想说我是个不修边幅的人吧?”她掠夺我的红酒,设法作势豪饮,终究浅尝辄止。我说:“你像个男生。”
她点点头说:“小时候爷爷奶奶把我当男孩子养的,我属于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那种。”
我说:“你为什么什么都告诉我?”
她看看我很认真的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喜欢被男生追的,我喜欢主动追男生。”
我点点头,没法接话。她说:“所以,你就属于那种我想追的。”
我恐惧的远离了她,问:“真的?”以为她会象我一样说:“假的。”结果她说:“是真的。”
我怀疑的说:“为什么?因为我够帅?”
她终于大乐,说:“臭美吧你?——我喜欢那种书卷气的,刚好你象。”
我说:“我到底象周润发还是象书?”
她说:“你做作的时候象周润发,不做作的时候象书。”
我怀疑的说:“周润发很做作?”
她说:“没有啊,我是说你做作。”
我晕倒,一会醒来又问:“那我够不够帅?”
她说:“一般吧,也不是太丑。”
沙发后伸出一只冷冰冰的手臂僵尸似的搭在我肩,我和她一起惊呼,后面探出个乱糟糟头发的男子,说:“同学,小声点行不行,只听见你们的声音。”
我目光越过沙发回顾,才看见后面是两个躺倒在长沙发的男女,大致是学生样,想必被我们惊扰了亲热,正忿忿未平,所幸女的满带笑意,对我说:“你们请继续,你们的对话把我肚子都笑疼。”
我和她相对吐吐舌头,做个鬼脸潜伏下我们的沙发去。那一刻舌头距离很近,我们被后面放肆的情侣撩拨了熏陶了,有点暧昧,于是距离远了些开始鸦雀无声看电影,四周悉悉簌簌的更加暧昧的情侣发声令我脸热。只想看一部枪战片转移视线,不想屏幕上放映的是一部爱情经典名作《又见阿郎》,周润发和张艾嘉的黄金组合。这部片子我看了近50遍,已经烂熟,正想对她吹嘘,她先朝我嘘了一声,独个儿看得如痴如醉。
我觉得自己这一对儿的进度明显低于四周参赛者,辜负良辰,于是凑近她问:“你看他们……”她漫不经心的扫了四周一眼,又专注的凝视银幕,万般痴迷和仰慕,银幕上的发哥穿上赛车牛仔运动装,英姿勃勃,令人倾倒。
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今晚的竞争对手是他,有些着恼,自叹不如。
过了一会她居然开始抹泪,可是电影理论上还没有到最后**和悲情部分,把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的我惊了一诧,料想她一定早已看过结局,于是拍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被她恼怒的扫开,我极度耻辱的被打击了。没想到当悲情部分乍现,她主动依偎了过来,泣不成声,泪如泉涌。落在我的手臂上,滚烫。
我很尴尬,又不禁替周润发和张艾嘉他们感动着和欣慰着,为他们有这样的知音。百感交集中,我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蜷卧在我身侧,温软在怀,天已蒙蒙亮,她没事人般的醒来,整理衣裙。摸摸脸说:“啊呀,喝得这么醉,我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一点不知道。”
我被她的老练镇住了,觉得世界很颠倒,她几乎成了绝对主动的韦小宝的虎妻“建宁公主”,刚好昨夜放映过《鹿鼎记》,我觉得自己像个青涩小男,只好逃离,最好找个理由躲得远远的想清楚再回来。
和满脸倦意跌跌撞撞走出镭射厅的人群步出室外,我被强烈的光线闪闭了眼,没想到她忽然牵着我的耳朵低低的吩咐:“昨晚的事,对谁也别说。”
我心一悠,有些醺意,似乎共她有了一个二人秘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不知道她所指何事,这样相依一晚是否就已经是她给自己设定的最后禁区,如果真是,那她确实太过于单纯了,和她体现出来的镇定简直象“过家家”的定义。
我一时间涌上一股强大的失落,瞬间又化为强烈的保护**,这样纯洁定义“浪漫”的女生,差点步入那些狼兄弟的爪牙,令我有化险为夷的暗喜和更大的责任感。
我要对得起别人的信任,于是我庄严的暗示她以后不要那样“随便”了。她唯唯诺诺的点头,一会有些不耐烦,说:“那你呢,你也不是好人?”
为了表示我是好人我毅然诀别,而且准备不留传呼号码,她这才有些失落,准确的说找到了小女子的感觉,她依依恋恋的碎步在后,我大步流星的走向公交站,我和那个狼群向来是统一行动分散回家的,偶尔电话联系,所以没有等齐他们的必要。
为了保持她的好感我毫不犹豫上了公交车,她站在站台茫然四顾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基本没有珍惜公车发班前的几分钟向我凝视,当公车起动时,她忽然抬起头依依不舍的望着我,那一刻我的心里也仿佛怅惘,我埋下了头,象个不辞而别的偷心贼。
车行缓慢,上学的人群车潮汹涌,我忽然回首,看见她低着头沮丧背行,忽然她回过头,可是我没有来得及看清她的表情。
我在公交车上点头虫一般昏昏欲睡,满脑无味,咀嚼昨夜,心中晒笑:这就是所谓的“一夜情”?
和她的故事本该就这样结束,可是缘分却这样藕断丝连,一个细雨日,我不幸流落成都附近风景区“银厂沟”,那里依稀有当年中学同学的身影,我和几个朋友趁雨山行。本意没有那样超然,其实是因为没有带伞,山行半途遇骤雨,不得不沐风雨兮乘云行。
好不易发现山中一茶楼,躲雨人群荟萃,那茶楼被改装成庙样,颇有雅意。我们刚挤进门,庆幸可以俯望淋雨者,不想雨就那样不解趣的停了。
同伴挤得我的肩生疼,我咧着嘴惊怒的望着他,他很神秘的悄指不远处,一个白绒体恤女生很娇美活泼的端坐,端着盖碗茶,茶上袅袅白气若烟,烟气后一双圆润妙目,正扫向窗外屋檐滴水飞燕。
同伴鼓动我去搭讪,我反激励他去,并安慰他魔由心生,要消除心魔就要身体力行。不要寄希望于朋友来征服自己的骏马,马是认人的,何苦给自己多添对手,埋下友、爱不能兼容的祸根?
同伴苦笑着哆嗦上前,走到那女子面前却陡然转过了身,临阵情怯,满脸自惭自笑,我笑着摇头,作势取出相机准备拍照,他溃不成军的遮脸闪避,我的闪光灯极度不巧的亮了。
那女子惊讶的望来,我怔怔的放下遮脸的相机。她的惊讶里多了些喜意,我则有了荒山遇故知的亲切。
我们走近都说:“你也在这里玩啊?”
同伴脱出尴尬状态轻松的说:“你们认识?”
我笑说:“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句外交辞令很明显伤了她的自尊,不知她有意无意,我的白运动鞋头迅速被她**在她的玉足下,我不敢吭声,怕人发觉,但是脸涨得飞红,只是惊讶她的攻击如此自然,令我有种不该的亲切和默契。
她眼神里很有威胁的在微笑。
我们都觉得过于有缘,不知道是命运的恶搞还是造化,于是借人评说山坡上有一高寿神僧,可以算命,相约上山,将缘分进行到底,那僧爷爷据说有缘人方可得见,不过,要见高僧,必须经过一个九百九十九级的石阶,她盯着我,我只好笑着邀请她同游,她的同伴和我那个倒霉的同伴均知趣知难的回避了。
我们终于无缘上顶,五百多级时,我不得不坐下休息,她虽仍神采奕奕,也索然失趣,山间悄悄,两人独处,面对山沟,她的第一句话是:“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只能苦笑着摸摸后脑。
她罚我唱首歌以赔罪,赔别后无踪的罪,我只好豪情万丈的对着山谷高唱“人海之中,找到了你,一切变了有情意。”唱了几句就怔怔的望着她,她满脸愠意的看着我,但我感觉得出来,她的怨气已经消失了,只余了张怒气勃发的面具。
她怒冲冲的说:“唱啊!唱下去,你非得唱完不可。”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可是……”
她打断说:“少可是但是的,你答应了就要唱完!”
我凝视她半响,怯生生的说:“我知道,可是该你唱了,这首歌是对唱的。”
她恨视我一刻,终于噗哧一笑,摇曳如风中娇花,山中白练。
我嬉皮笑脸的望着她,说:“你跳个舞怎么样?让我看看仙女呀?”
她说:“少来!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了。”
经不住我磨,她终于翩翩起舞玩起了“流云飞袖”。我叹为观止,觉得她是个天生的舞蹈演员。
她要我伴歌,而且要是我平时少唱的而且有难度的,她自信能附和我的旋律,我很高兴的接受了挑战。
看着她轻盈的身影,我动情的唱起“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誓奋发自强做好汉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
开始她还硬撑,一会就坚持不了,基本附和不上我的旋律,不得不停了下来,无奈的对着我傻笑,我摇摇头说:“乐感真差!”
她嗔怒的追击上来,飞拳袭击,我乐呵呵奔跑,一不留神摔进草堆,她吓了一跳,弯腰来看,我半真半假的哎唷唉呀,她着了急,蹲身下来,要看伤口,我艰难的掏摸裤兜说:“你走吧,这,这是我的存折,代号是521,密码是1314,最后密码是52。”
她微一诧异,很快省悟,身体似乎微微一震,眼睛有了些情韵,风吹草低,青鬓掠丝,她有些犹豫又有些羞涩,妙目流波,两颊飞晕,我忽然想起一句话,是风乱,草乱,发乱,还是心乱?
她再次省悟过来,说:“最后那个52是什么意思?”
我说:“偶尔的意思。”
“521”当然是“我爱你”,“1314”是“一生一世”,再加个“偶尔”,当然就有些不伦不类了。我本就是半开玩笑,可即使是玩笑,我也不愿意用中文直接说出“我爱你”,似乎那句话只能对我心目中的影子独诉,不能擅用,玷污了它的专用权。
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我开始斜躺着笑吟吟的盯着她,欣赏她的怒容,她毫不犹豫的跪上来卡我的脖子,狭路相逢勇者胜,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我当然单刀直入的去捏她的鼻子,她毫无防备,居然成功,我也只是作势一捏,没有使丁点力气,她闭了眼转头回避,惊慌不已,我迅速爬起来一溜烟溜之大吉。
她顽强追击,一会摔倒在地,唉呀呼痛,我根本不信,觉得她的演技不好,可是我的心太软又好面子,只好自认倒霉,抱着被她欺骗的悲壮回去,不料她真歪坐在一个山石上,掠起裤脚,自己看脚又怒又痛。
我心里咯噔一跳,以为骨折了,凑过去几乎跪倒,口里一迭连声问:“怎么?哪里伤到了,痛不痛?”我口里稀稀梭梭倒抽冷气,估计脸上也变了色,她无助的望着我说:“腿断了。”
我几乎颤抖着去看她的伤口,见只是红了一团,看不仔细,让她撸高裤管,她皱眉闭着眼,小声颤抖着说:“我不敢。”
我很认真的看她的腿上伤处,看不出伤势轻重,急时抱佛脚,差点抱住她的脚哄她,她只是不断叫痛,我一急加上刚才的剧烈奔跑不禁额上冒汗,抬眼看她表情,才见她笑脸如花,我一愣,才省悟真是上当,放心加痛心的长叹一气。
她嘟嘴说:“你别高兴太早,我还是很痛,不知道骨头有没有事。”
我不禁又担心起来,说:“你站起来,走两步试试。”
她说:“好,除非你扶我。”
我小心翼翼扶着她,她瘸着脚摇摇晃晃,头发在我脸上撩拨,令我心痒,一阵暖香,沁人心怀。
她忽然绝望的看着我说:“完了,我完全使不上劲,可能骨头断了。”
我盯着她不知真假,心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望望山坡下,一道石栈斜盘松间,山风浸人,我不禁寒战。我说:“那,那我先背你下去。”
她低声说:“我很重哦,你背得起?”
我豪爽的说:“当然没问题,只要你不怕,大不了大家一起烟消云散。”
她捶我一下,说:“有耍嘴皮子的力气就没问题,你小心点嘛。”
我背上她,她用手臂微抵着我的背,我担心她不稳,也为她的忌讳而更加忌讳,心知她总不能主动贴我太近。我说:“要有竹背篼就好了。”
她明知故问的说:“为什么?”
我说:“那样你我都放心,就算摔死,我也觉得不冤。”
她忽然默然,迟疑片刻,异常轻声的说:“和我一起摔死,你觉得冤?”
我喘气笑说:“当然不是,要是摔死,理论上应该抱着你摔死,感觉不冤。”
我无意轻薄,只是背负佳人,又有前一段未曾完全开释的逃离渊源,确实有些心愧脚颤,怕她害怕,只好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哼了一声,说:“口不应心,那你上次又逃?人间蒸发?”
我说:“上次是为了拯救你……”
她奇怪的说:“拯救我什么?”
她的手臂忽然抱得紧了些,身子仍然离我脊背有些远。
我说:“告诉过你的,你那样随便去外面玩通宵很危险。”
她不服气说:“那你也去?”
重负在身,无意中加重了我的责任感,我觉得此时此地有必要趁机教育她一下,遂答:“你是女的,不一样……”我又觉得说不下去了。
她嗯了一声,似乎接受了我的观念,她柔声解释:“我一般是和同寝室的女生一起出来玩的,上次和你看电影,是第一次和陌生的男的一起玩。”
我也嗯了一声,她急急说:“你一定不信——哦,我知道为什么了,你在猜忌我的人品。”
她要下来,我也确实累了,于是在一处小亭放下她。
一身冷汗,我呼呼喘气,她靠着我坐得很近,伸手为我拭汗,她的手腕娇嫩,掌心温软。
她关切的近距离盯着我的脸看,惊呼到:“唉呀,你的瞳孔外还有一圈,什么眼睛啊?”
我也唬了一跳,说:“什么什么眼睛?”
她说:“你有双瞳,和别人的不一样。”
我有点震惊的说:“胡说,是隐形眼镜吧?”
她一怔,格格笑说:“我说呢——咦,你还是个近视眼。”
这一问我倒真的自卑了,垂了头很沮丧。
她安慰说:“没关系,可以作手术的。”
我说:“不做,顺其自然。”
她嘿嘿笑说:“我知道,你是完美主义嘛。”
我说:“刚才我们在聊什么?我忘记话题了。”
她忽然盯着远处一声不吭,我摇摇她肩膀觉得奇怪,她忽然转脸,满脸不快,我说:“怎么了?”
她说:“我知道了,你当我是那种很随便的女生,随便和男的出去玩通宵吧?”
我苦笑说:“早知道我不问刚才的话题。”
她说:“你信不信一见钟情?”
我当然信,我的心事一下变得沉重,说:“我信。”
她又说:“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什么梦?”
我望着她,此处仅两人,山风如冰,山水如泣,我以为她要讲鬼故事,觉得有些气氛,不过还是为她的忽发奇想而觉得有趣。
她说:“我梦到了你。”
我心一跳,强笑说:“梦到我唱歌?”
她没接话,继续说:“我很信缘分的,我梦到你好像就在这种山上,快步上山,我叫你等等,你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等,只是朝我白了一眼。我很着急,一下就摔到了,爬也爬不起来,叫你背我,你怎么也不干。”
我吃惊的听,说:“然后呢?”
她说:“然后我急得骂,结果就醒了。”
我揉揉鼻子,说:“看来是看了《又见阿郎》的缘故。”
她盯着我的眼很认真的说:“我只梦到过两个异性朋友,还有一个,是中学的一个很优秀的男生。”
我说:“他帅还是我帅?”
她斩钉截铁的说:“你们根本不是一种类型的。”
我说:“哦?然后呢?”
她说:“反正我就信缘——我说了这么多,我的意思你到底懂不懂?”
我呼吸忽然急促,偏开头回避她有些烫的目光,说:“应该懂吧,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真懂。”
她半响没说话,我忽然觉得有些怪,回头看她真生气了,不禁吓了一跳。她忽然抓起一块石头使劲摔往身旁水涧,抱胸转过了身,我拨她肩,她身子重重一扭。
我吃了一惊,脑子里象录像倒带一样“哗哗”作响,把刚才的场景全回顾了一番,想不出怎么得罪了她,最后得出结论:她想让我追求她,然后她会很得意,虚荣心开始膨胀。
该不该继续拯救她呢?她的脾气很大,看来不太容易吃亏,尽管她很秀美,可是弄不好要吃大亏。我那些狼兄弟会利用她这些弱点去伤害她,我怎么办?
我该不该喜欢上她呢?我还没有找到一个锁定她的理由。
人只爱自己曾经大量付出过的东西,而对别人馈赠的礼品不以为珍,这就是人性。
她梦到了我,我还没有梦到过她,或许,如果我先梦到过她,我会莫名其妙喜欢上她,可是,我喜欢的是现实中的她呢,还是我自己梦里的她?
她喜欢的是现实生活的我呢,还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我?
我叹了口气,决定哄哄她。
她确实是一个很难缠的女生,外表文文静静,性格活泼外向,高兴起来热情洋溢,喜欢一个人毫不掩饰,生气起来古怪得很。
我费了好大劲,才哄得她高兴。可是这下我变得小心翼翼了,用心感受她的心情,不敢乱说多说。
她说:“其实我脾气很怪的。”
我笑说:“并不是对所有人你都这样的,你信任我,所以把真实的自己展示给我看。”
为配合自己的语言氛围,我只好拥着她坐望山下。
她恢复了调皮和愉快说:“我坐你脚上,你抱我的腰?”
我说:“可以啊!”
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象一个好客的山民,正在慷慨的馈赠家里的板凳给旅游疲累的游客。
我在想,她应该是一个妹妹,而不应该是一个女朋友。
我是什么角色,在言传身教她如何建立自己正确的恋爱观吗?我在她柔软的背上无言苦笑。
她扭过身圈臂抱住我的后颈,四目相对,山风轻吟雨花醉。
那夜,我们住在同一列木屋,搭山配水,木壁透光,脚底响流,雾气深沉,夜色笼罩,摒弃都市喧嚣繁杂,饱揽大自然风水色香,难得神仙眠处。
可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我叼着根烟望着冷光粼粼的旅店外湖面,夜气依恋,如柔肠千转。
正想着那个她,一会愁一会喜,心绪如波,心乱如丝,忽然心有灵犀,身后有女声轻声呼唤:“杨疯子!”
她一直以为我叫杨峰,所以篡改为“杨疯子”,简称“疯子”。
我那一时亲切,转身惊喜回问:“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睡不着,想不到莹莹姑娘你也睡不着啊!”
她皱眉作势跺着脚,向我打手势,意思是叫我噤声。
我酝酿已久的情思氛围又被破坏了,狼狈不堪。
她张牙舞爪向我走来,我打了个寒噤注意的看了看她似乎有脚,没脚的是鬼,从小我便很有研究。
她奔过来乔装鬼魅,满脸呲牙咧嘴令我只觉得她愈发可爱,没有恐惧,我用力的弹了一下她的鼻子,她唉呀呼痛,认真嗔怒的还击,一会我们就纠缠在一起,她的眼寻找着我的嘴,我的眼寻找着她的头顶的“旋儿”,象对面被遮住的两个人面,反复探头探脑。我忍不住噗哧一笑,觉得分外滑稽。
她找不着感觉,终于扭身怒去,我尾追上前,仿佛知错就改的唐僧想拉住爱徒孙悟空,有些误会忠良的歉疚。
这时笑语喧哗,忽起身外,她站住回头,我愕然驻足。她准确无误的将嘴沾住我的唇,象玩轮盘时那种带胶皮的箭射中了靶心,我猝不及防,眼观四方,明月满池,人影双双。知趣人儿悄然消退,唯有夜色醉人,夜风冷冷。
怀中暖玉如壶,酝酿两杯仙茶。
仿佛一瓶红酒,从她的微甜温暖的口唇直透胸臆,令人骨轻耳热,有一种麻痹酥痒痒盘旋四肢,象鹅毛掠过,象电丝流遍。
我吐了口气,微笑说:“好酒!”
她疑惑,我不容易惑,趁清醒将她携至木屋,定了定神说:“小朋友,你该回去休息了,明天见。”
我潇洒的挥手,转身待去,没走两步,耳朵一痛,居然被她抓个正着,她毫不迟疑的揪住我向屋里拖去。我又惊又怒,心绪未定,求饶未必,我已经被她拖到一处门户,她用力踩住我的脚,象猫踩住老鼠的尾巴般,她取出回窝的钥匙。我忍着钻心的痛苦惊魂未定的望着黑暗中眼光发亮的她,下决心咬破嘴唇也不吭一声。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女的居然有偌大力气,我被她死力一甩,象一张失控的风帆滴溜溜打着旋儿跌坐在木床,我大吃一惊,没想到她这么烈性和霸道,心里既期待着又畏惧着,既担心着又兴奋着,象小时在家里夜起偷除夕前夜准备的美食。
她点燃蜡烛,两根,我才看见原来屋里不过两张木床,我奇怪望她,问:“你住这里?你朋友呢?”
她把门锁死,得意的望着我说:“这房间是我刚租的,没其他人,就我们俩。”
我开始有些震撼和感动了,为她不择手段和不惜代价得到独处机会的良苦用心和决心。
她脸红得象番茄,胸口有些起伏,似乎很有默契的朝我一笑,然后悉悉簌簌在一个塑料袋里一阵翻腾,象叮当猫的口袋一样取之不尽的翻出一系列宝贝,除了很多小吃和随身听、磁带,还有几本杂志,一瓶红酒。
我想不到她如此深的心机,和如此一往的情深。
我暗中抹了把汗,而且有些不满和担心,不满的是凭什么以为我会什么什么的配合,没有征求我本人的同意,担心的是她会不会设计我和用强。用强还好些,只怕设计。根据这条思路,我宁愿看见狼牙棒或绳索,也不愿意看见一部相机什么的。
我正胡思乱想,她已严阵以待。
她乐呵呵的看着我,象白骨精一厢情愿的看着唐僧,只差掉口水。我好气又好笑,检阅了一下她的布置,说:“不错,烛光室内晚餐!刚好我饿了。”
我以狼吞虎咽做掩饰回避下一步剧情,好吃的她居然没有竞争,只是小口小口抿着杯子里的红酒笑盈盈的望着我。我反眼看她,心里反复计算既不伤她也不伤我的退路,一边狂啖。
终于我决定灌醉自己以回避尴尬和浩劫,抢过红酒才发现只剩了不到一半,我这才吃惊的望着红晕至眼,以至星眼微饧的她,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喝这么多?为啥?”
她凶相毕露的抢过酒瓶,咕嘟灌了一口说:“现在你在身边,可以放心了,你是让我有安全感的男人。我喝醉了,你清醒,不是很好么?”
我咀嚼着她这句话里的滋味,为此情深如许,不禁感动,转瞬又怀疑,觉得很有问题,至于问题是什么一定是我料想不到的,反正要么对我不利,要么对她不利。反正我除了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如临大敌外似乎不该有其他的想法。如同她的理论,哪有那么快的爱情?
我终于设法偷回了她的红酒,独个趁机矿泉水般喝了个畅快,她说“等等,我要喝。”时那瓶已经涓滴不剩,我得意的还给她,她奇怪并惊诧的望着我,说:“你喝光了?”
我笑笑说:“我喝光,要醉先醉我。”
她格格笑说:“你中计了,那是毒酒,解药在我这里。”
我翻翻白眼晕倒在床,喝得太快我果然有些晕眩,忽然我省悟到如此卧倒在床极度危险,果然先见,她已经斜倚在胸口。我望着温暖的烛光暗叫糟糕,身子既倒,心神又怎么能幸存?定力象泰坦尼克号的后半截一样,随前半截慢慢的势不可挡的沉没在乏力肆意的海中。只余了星星点点的警惕,微弱的扑闪在海面,可惜也浪漫如海上点点夜星,一波一漾,迷人心智;又如同风中柳絮,一抛一旋,撩人魂魄。
我听到自己的鼻息粗重,她的心跳轻灵。
她是个绝对主动的人,我狼狈不堪。她的要求很简单,但是很可怕。她说:“你量量我的腰围有没有你的一只手臂长?”她慢慢撩起腰间衣服。微弱的烛光下,唯见纤腰一束,肤光胜雪。
终于我灵机一动,很高兴的说:“我想到了,我们来讲笑话吧?”
很明显我在不合适的地方不合适的时间在不适合的气氛下对不适合的人说了不适合的话。
她怒色可餐的说:“不行!你少玩小聪明!”
我心摇神驰,勉强弹压住动荡的妄念说:“你真漂亮——唉呀,我又饿了。还有吃的没有?”
她奇怪的看着我,啼笑皆非。
她双手支撑着下巴,无奈的看着床下美滋滋吃东西的我说:“搞不懂,你这人无可理喻。”
我大脑飞转,终于喜得一计,说:“你白天爬山扭了脚,我替你按摩脚吧?”
这是个浪漫而没有邪念的提议。
她有些无可奈何,象期待吸毒的人得到了一包香烟,她吐了口长气双眼无辜的望着屋顶说:“好吧,你还是替我按按腰吧,我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