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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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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铜雀阁里红绸红纱,各处都贴着囍字,寝殿里燃着雕花的喜烛,床帐和锦被也都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

江起云双目无神,呆坐在床边,任由宫人梳理着一头墨发。

耶律流光亲吻着他的鬓角,拿起一方精致的麒麟金抹额,亲自给他束上,“初见你时你就束着抹额,你戴抹额好看极了。”

江起云身体有些发抖,掩在袖中的双手攥的紧紧的,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锦秋双手捧着喜服走到了床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时辰到了,换上衣服吧。”

江起云接过她手中的喜服,轻笑一声,突然发了狠的拼命撕扯着。

“哎呀,使不得啊!”锦秋赶快将衣服夺了过来,小心的抚着上面的褶皱。

上好的织锦绸,金丝绣线的缠枝纹,光彩夺目,华丽无比,这是工匠们几天几夜赶做出来的。

江起云没有什么力气,那衣服料子极好,所以并没有扯破。

耶律流光面色有些难看,一把抓过来喜服扔在了江起云身上,冷冷的吩咐宫人,“愣着做什么?给他换衣服!”

几个宫人得令,纷纷围上前,按住江起云开始扒他身上的衣服。

江起云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襟,笨重的腰身吃力的挣动着,惊恐的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小祖宗,你消停会吧。小心伤到肚里的孩子。”锦秋看他拼命挣扎,动作那样大,生怕他动了胎气。

宫人把江起云的手掰开,粗暴的制住他的四肢,将他扒了个干净,又迅速的给他换上鲜红的里衣和喜服。

江起云倒在床上浑身颤抖,肚子里一抽一抽的疼,双手攥着锦被小心翼翼的喘息着,嘴唇轻轻的动了动。

“在叫他吗?”耶律流光捏起他的下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以往每次江起云叫着这个名字,他都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后来他才明白,他叫的是阿朗。

“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你不是说你与他才是拜过堂的夫妻吗?那我们也拜一次堂,成一次亲。”耶律流光把手放在江起云腰上,轻轻的揉着。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还是自顾自的说着,“本来想等你生下孩子再成亲的,但是我实在等不及了,咱们的孩子也要有个名分。”

耶律流光的手又放在了江起云隆起的肚子上,温柔的抚摸着。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取代阿朗了吗?你做梦!阿朗才是我的夫君,阿朗才是孩子的父亲,盛京才是我的家。”江起云伏在床上,一手护着自己的肚子,大声的说着。

“一定要这么强硬吗?你觉得,我哪里比不上他?”耶律流光也不恼,随着他说,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仿佛是在包容耍小性的孩子。

“你哪里都比不上他,你永远都比不上他。阿朗的好,是世间任何人都比不上的。”江起云嗓音轻颤,眼眶有些湿润,长长的睫毛下是一片水光。

阿朗就是阿朗,这世上的人千千万,可江起云只认一个阿朗。

耶律流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许久之后才说了一句,“时辰到了。”

今天是他们成亲的日子,过了今天,他与江起云就是夫妻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从此便是长长久久,朝朝暮暮。

明知不能强求,可他偏要强求。

殿厅里,盏盏烛火摇曳,滴滴嫣红落泪。

两人身着大红色的喜服,耶律流光看着面前一身红妆的人,眼中情思流转。

耶律流光不拜天地,也无高堂,便改成夫妻对拜三次。

两个宫人一左一右搀着江起云,按着他的肩膀跪下。宫人的手再按上他的头时,他挥手推开,“别碰我,我自己来。”

江起云跪在地上,低头垂下眸子,双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这几天骨盆和耻骨都有些酸痛,他知道孩子在慢慢入盆。

老二就快出生了,可他实在熬不到了。他软弱,他没用,就让他再自私一回。

阿朗,若此生再不能与你相见,江起云只好先赴黄泉,带着孩子去地下等你。

“陛下,我们拜堂啊。”江起云看着耶律流光,面容异常柔和,在灯火下有一丝的飘渺。

耶律流光还未反应过来,江起云已经将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顿时血花四溅,染透了华丽的抹额。

我的命从来都由不得我做主,你逼我,我只能去死。江起云倒在地上,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若是还有力气,他真想再叫一声阿朗。

八千里外繁华的盛京皇城里,玖仟宫阙间灯火阑珊的交泰殿里,他此生最缠绵悱恻的牵挂。

那个人,不是阿朗就不行。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终。

飞琼悠悠飏飏,半夜萧萧窗外响。六花瓣瓣飞来,多在梅边竹上。

连日的大雪,飘飘洒洒的积了几尺,天是越发的寒冷了。夜月下冷香浮动,积雪压断了竹枝。

铜雀阁外的长廊下,一个宫人正手持蒲扇,蹲在红泥小炉前熬着药。殿内药味太重,王上便让人在殿外煎药。纵是如此,也难掩那人病入膏肓的真相。

御医说,那人怕是熬不过去了,王上没日没夜的守着,殿内伺候的宫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铜雀阁里换上了重重的厚锦帘,熏笼里的炭火烧的通红。寝殿里却燃着盛京特有的佳楠香。

佳楠香,是交泰殿专用的,江起云总是用这香给齐朗熏衣服,所以齐朗的身上总是有着淡淡的佳楠香。

燕一想着,江起云闻着这熟悉的味道,是不是就能好起来呢?

失了太多血,接连几日高热,身上的所有旧疾一下子全都激了出来。江起云进气少,出气多。若不是有皇宫里各种珍奇的药材吊着,恐怕早都咽了气。

耶律流光用热水浸泡过的布巾裹着江起云的脚,等到脚上有了暖意,再用手小心的搓揉着。即便寝殿里温暖如春,江起云的手脚还是冰凉一片。

御医用蘸了药汁的棉布擦拭着江起云的眼睛,然后敷上一层药粉,最后再用浸了药液的纱布覆在双眼上。

长时间的情绪起伏,心情抑郁,再加上哀伤流泪不止,江起云的眼睛渐渐模糊不清,若是再不好好医治,恐怕会失明。

昨晚醒来一次的人,意识淡薄,神志不清。发现双眼疼痛难忍,眼前一片模糊,更是哭闹不止,那样子真是凄惨可怜。

江起云躺在床上,一张脸苍白如纸,下巴更加清瘦尖细,头上的纱布还渗着血迹,眼上覆着一层白纱。

燕一看着心疼不已,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脸,却被耶律流光一把拉开。

“扶他起来。”耶律流光语气平缓,仿佛所有的脾气都被这个躺着的人磨光了。

燕一将人扶起来,抱在自己怀里,又用被子仔细的裹了裹。

耶律流光一手端着药盏,一手执着药匙往江起云口中送,喂进去一勺药,却有大半勺都顺着干涸的唇瓣流了出来。

于是,不甘心的西辽王继续喂。

病重的人偏偏不给面子,死活不往下咽,耶律流光终于没了耐心,甩手扔开了手中的药盏,仿佛连日里所有的心焦都需要发泄。

宫人们畏畏缩缩的上前,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燕一看着还未平静下来的人,不无讽刺的开了口,“这才几日?陛下的耐心就没了?就伺候够了?”

耶律流光吩咐宫人再端药过来,却是丝毫没有理会燕一。

“以往在盛京,他时常生病,齐朗就是这样不分昼夜的守着,亲自照料的。”燕一摸了摸江起云汗湿的额头,面上也有一丝苦笑,“你还差的远呢。”

江起云的一颦一笑,他的每一缕温柔,都是齐朗用千百倍的悉心呵护换来的。

“你有时间刺激我,倒不如想想怎么喂他吃药。”耶律流光如今早已经不在乎江起云心里有谁,只要他能好起来,只要他还在身边,这就可以了。

燕一将怀里的人放下,走到紫砂熏香炉前,伸出自己的双臂,展开衣袖在飘出的烟雾中仔细的熏着。然后端起药盏,清了清嗓子,“起云,起云吃药了。”

燕一是个优秀的杀手,他不仅能模仿字迹,他还能模仿声音。

耶律流光看着床上的人似乎并没有反应,却又看见一行泪水从覆着眼睛的纱布下划落。

江起云的手突然抓紧了身下的锦被,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小巧的喉结上下浮动,口中似是在说着什么。

“起云,你说什么?”燕一握住他的手,将耳朵凑近。

“阿…朗…”他的声音沙哑,已经虚弱的不能连贯起来。

燕一和耶律流光互看一眼,又看到江起云的嘴唇微动,看口型他是在一遍遍的叫着齐朗的名字。

“起云,别怕,阿朗在这里。”燕一俯下身,凑到他耳边说着。

这句话,齐朗说过无数次。

“阿朗…我…想…你…”江起云并未醒来,只是梦呓般的喘息着,呢喃着。

他突然蜷着手指,攥住了燕一的衣袖,“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我也没有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对不起,我又让你一个人了。

那年静水湖畔,火红的杜鹃,拨动的又岂是一个人的心弦。

只是一个心有余响,口不出声。一个懵懵懂懂,后知后觉。

“阿朗…”江起云攥着衣袖的手开始发抖,似乎是用尽了力气。

“起云,我在这。”燕一将手覆在他手上,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这也是齐朗经常做的。

“起云,别哭了。眼睛都哭坏了,你还怎么看见我?”燕一抹去他脸上的泪水,用齐朗的声音跟他说着话。

起云还在梦里,可燕一是真的。

“够了,喂药吧。”耶律流光面沉如水,端着药盏递给了燕一。

燕一接过来,用药匙搅动着,舀起来放在嘴边吹一吹,才慢慢的喂下去。

江起云乖顺的吞咽着,看起来格外安静。

“真乖。”耶律流光用锦帕擦了擦他的嘴角,然后含着他的唇瓣重重的咬了一口,

直到江起云抽泣着扭头躲闪才松了口。

燕一放下药盏离开了寝殿,此时此刻,他很庆幸自己做了对的事。

雪停了,天渐渐放晴了。

清早,御医拎着药箱走进了铜雀阁。江起云头上的纱布被拆开,换上了新药。

光洁白净的额头,精致秀雅的­‌‍‎美‌‎‍​​人‍­‍尖,凭添一处狰狞的伤口。御医不禁有些惋惜,多漂亮的人啊,就这么破了相。

揭开眼睛上的纱布,却发现躺着的人正大睁着眼睛。

御医看着他空洞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发怵,动作麻利的清理干净眼周,又用浸药的纱布重新敷上他的眼睛,“你的眼睛会好的,你不要害怕。”

“多谢大人。”江起云弯起嘴角笑了笑,嗓音还是沙哑的。

御医愣了愣,心里有些不忍,但最终还是开了口,“你有些胎位不正,王上让我为你揉腹正胎。”

“好,有劳大人了。”江起云没有什么反应,声音仍是淡淡的。

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他早已经死过两次了,也该活明白了。

阿朗说,只要他活着一天,他就一定会找到他。那他只要活着一天,就一定能等到他。

宫人把江起云扶起来,在他身后垫上软枕,又解开了他的衣带。御医在热水里烫了烫手,然后用布巾擦干,将手按上了隆起的肚子,在腹底有力的推揉着。

江起云登时疼的咬紧了牙关,脖颈后仰着,又只得倒回软枕上,两个宫人攥着他的手腕以防他挣扎。

当初生太子时的阵痛,也不过如此。江起云刚经历了一场重病,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如今,好像连忍痛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左右摆动着头,眼睛上的纱布滑了下来,头发也散在了枕上。

王太医从不曾说过正胎之说,他也不知会那么疼。

“大人…好疼…这般用力…会不会伤了孩子…”江起云控制不住的辗转挣动。

“第一次可能会疼一些,以后就好了。”御医低着头也没有看他,只是敷衍的应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宫人服侍江起云换下汗湿的里衣,然后帮他着抽筋的双腿。江起云依靠在软枕上,蹙着眉闭目养神,肚子里还是隐隐作痛。

燕一走进来,看到他脸色煞白,便没有出声,只是挥退了宫人,继续帮他按着腿。

“我渴了,端水来。”江起云还未察觉他进来,只是闭着眼睛吩咐宫人。

燕一端着茶盏,送到他面前。江起云睁开眼,有几分惊讶,又很快恢复如常。

燕一左右看了看,确定只有他们两人,于是凑近他,轻声说道,“他来救你了,你不能死,要好好的坚持住。”

江起云一颗心狂乱的跳着,端着茶盏的手有些颤抖,声音也有些发颤,“真的吗?你不要再骗我了…”

他俨然已经带了一丝哭腔,他已经被骗怕了。在这西辽皇宫里,孤立无援,他实在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我已经让人传了消息给他,他很快就会来救你。相信我。”燕一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知道有人要进来了,面上有几分焦急,“还有,御医的话不可信,王上根本不是让他帮你正胎,而是想让你腹中的孩子尽快出生。”

“好…我知道了…”江起云在发抖,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会想办法…”

孩子在他肚子里才是最安全的,一旦孩子生下来,耶律流光会做什么,那都是他控制不了的。

所以他必须冷静下来,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

锦秋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是一些小孩子的衣物,看见江起云坐着,便拿过来给他看,“陛下说孩子快出生了,我就做了些小衣服。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便都做了些。”

“多谢姑姑。”江起云笑着答谢,心中却暗自想着,燕一说的应当是真的。

耶律流光有意想让他早产,不知又想怎么折腾他。不论燕一有没有真的传消息给阿朗,现在他的孩子是真的有危险。

此时的江起云已经不敢再相信燕一,可是这偌大的皇宫里,也只有燕一还能帮他。

而此时的齐朗正在过五关,斩六将,一路从边界杀往西辽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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