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厉害的人类,再强横的个体力量,也无法对抗大自然的威力。为了深入雪山,张家人准备了相当充足的装备,虽然在我眼里挺落后,但已经是这个年代所能找到最好的爬山用品、手电筒、攀山绳……被仇家偷袭的时候损失了大概四分之三,幸好剩下的还面前足够让闷油瓶一个人使用,塞满了一个背囊。
至于我这个编制外人员,根本不需要任何装备,号称史上最环保地下工作者。
“小哥,你这样真的不会冷吗?”出了喇嘛庙后,我和闷油瓶便顶着凛厉寒风前进,在外人眼里,长长的雪地上只有他一人的足迹。
闷油瓶摇头。装衣服的包袱早就没了(要不然也不会借喇嘛的衣服穿),现在他身上披着就是被埋伏的时候穿的军大衣,看着挺帅,可惜下摆一片污色,是洗了几遍都没洗干净的血迹,有着粗糙的缝补痕迹。
我一边走,一边目不转睛地看他的衣服。过了一会儿,然后才发现闷油瓶也在望着我,眼神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奇怪。
“我身后有怪物?”我一愣,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只有无尽的雪色,和远处成为一点黑点的小喇嘛庙。
闷油瓶没有回答,扯掉手套,拉过我的手,手指非常自然地穿过我的指缝,然后扣紧,两只手一起放进他的军大衣口袋里。他的手大,老子也不是什么柔荑,塞在一起又局促又别扭。我被他带着踉跄了几步,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地扣住。
“这样不好走路!”我被他发神经的举动激出了脾气,索性站住脚,不走了。
闷油瓶回头看我,点漆一般的眸子里居然流露无辜。“这样手不冷。”
对啊,这样老子的手也不会冷了……我服了软,被他又带着走出十来步,才想起这小子是脱了手套才来牵我的,他冷个毛线啊,这么说还不是司马昭之心,想占老子便宜罢了。
不过,真没想到闷油瓶还会有这种小心思啊。
我心里暗暗笑了一阵子,才抬起头来问闷油瓶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闷油瓶掏出另一边口袋里的指南针,瞥了一眼又放了回去。他告诉我,他们有一张祖传的地图,画得不甚精准,但应该可以找到目的地。好奇心驱使下,我要求亲眼看看那张地图。谁知闷油瓶说跟仇家打斗的时候已经被毁掉了,他现在只是凭记忆走。
进山的事情我本来不想多说的,事实上也没啥好说,除了雪还是雪,除了走路还是走路,还能有什么玩意值得写的。当然了,我现在写下来,就是因为有了不得不说的事情。那就是遇袭。
敌人来袭的时候,我跟闷油瓶正走在雪积得很厚的地方,一脚踩下去能都到膝盖了。这么深的积雪不好走路,我跟闷油瓶走的是举步艰难——其实我不算。我毕竟是只鬼,我把这积雪当成了无穷无尽的墙,一直利用我的体质穿过去就行了。
大约走了半天之后,后头就有了追兵。
妈的,又是拿着qiang来对付闷油瓶,闷油瓶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究竟哪里得罪你们了啊!
现在在雪地比不上在寺庙,高至膝盖的积雪严重阻碍了闷油瓶的灵活度,而他们手里的却可以远距离对闷油瓶造成伤害。
面对qiang林弹雨,闷油瓶的反应速度够快,他一秒就把背包拿来当挡箭牌,暂时阻挡了敌人扫射过来的子弹。
但背包毕竟不是盾牌,面对威力强大的子弹,可能不能坚持多久。
我咬咬牙,不顾得自己会被发现的可能,掏出之前从杀手身上搜来的,瞄准敌人开炮。
“吴邪!”我听到了闷油瓶喊我的声音,也听到了敌人在喊有鬼的声音——当然了,看到一把qiang浮在空中对他们开火,觉得有鬼很正常——一部分的转移了方向,对准了我。
子弹穿过身体的感觉并不好受,我看到闷油瓶想过来拉我,气得大骂:“妈的你管我干嘛还不继续走!万一子弹打在你身上你是想让我守寡吗?”
闷油瓶的眼里也有火,脸色冷得比西藏的积雪还冷,我脊背有点发凉,我知道闷油瓶一定在生气,可是有个屁办法啊。我一个鬼还怕啥子弹,你一个血肉之躯中弹了,在这种地方我上哪给你找医生去?
好在闷油瓶还有理智,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那眼神分明在说秋后算账。我努力无视他的眼神,一边跟着闷油瓶后退一边开qiang。
我的鬼体质让我占了很大的便宜,敌人被我打死了几个,自己却是毫发无损。而这场qiang战并没有持续多久,可能是连续不断的qiang声打破了西藏长久的宁静,我们还在交火血拼,几不可闻的咋嚓一声,旁边悬崖上的积雪就带着被打扰的怒气狂泻而下。
敌人发出惊恐的声音四处逃窜,我紧张地去看闷油瓶,他丢掉了包,朝我扑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拖着我往旁边跑。
当初上云顶天宫的时候,我经历过一场小雪崩。劈头盖脸的雪块砸得我生疼,我那时候冷得不行,又痛得不行,一种窒息感掐着我的喉咙,让我恐怖得差点让我放弃手里的救命绳索。
这是我所经历的第二场雪崩,这次闷油瓶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不曾放开。
雪崩的时候不能往下跑,最好是往旁边跑,找个掩体。
也许是因为闷油瓶就在我身边,我没有多少的害怕,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我不能让闷油瓶死在这里。
老子当鬼这么多年,怎么也得威风一把。
最后几秒的时候,我们肯定来不及找到掩体,闷油瓶拖着我往旁边徒劳地疾奔过去,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在闷油瓶错愕地回首看我的时候,蹬腿一个猛扑,将他迎面扑倒在地上。
下一秒,空气间的震动无比的强烈,强大的气流几乎要把我和闷油瓶吹到天上去。然而还没离开雪地,铺天盖地的雪砸了下来,我和闷油瓶被呼啸而来的白色妖魔吞噬。
我和闷油瓶脸贴着脸、嘴唇相触,他搂着我的腰,我抱着他的头,就着拥抱的姿势向下滚动——不是为了最后一刻的缠绵,而是避免冰雪涌入他的咽喉、肺,或者脑袋撞到石头上头破血流。
所有的阴谋、真相都无所谓了,在这个白色的世界里,我们只剩下对方,我们都在全心全意地保护着对方。
而这种感觉该死的好得要命。
有点明白为什么在危难中相依为命的人突然容易产生爱情了,除了他,根本不会再想到什么。
不知道滚动了多久,移动的速度已经慢了很多。闷油瓶一把攫住一块岩石的突起,用力挽住,手臂的青筋暴现,险险止住了跌势。雪流从我们身上滑落,带来的冲击让我们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一辈子的时间,雪崩终于停止了。我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片黑暗。
我和闷油瓶都被埋在了冰雪里。
我动了动手,摸到的是闷油瓶的大衣。
幸好,我们没被冲散。
在这个地方不会有人来救我们,我们只能是自力更生。
相比起闷油瓶,我的鬼魂体质更容易脱险。我努力想象自己变得虚无,想象雪层并不能阻止我的动作,手抓着闷油瓶一点点地往上挪。闷油瓶的手掌还带着温度,也带着十足的力道回握着我,让我知道他还活着,他没事。或许是带着闷油瓶的关系,我觉得我自己的体力都要耗尽了才透雪而出,一下子浮上了雪层。闷油瓶的一只手被我带出了雪层,就这样看上去,有种被雪活埋死不瞑目的感觉。
我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跪在雪地上,顾不得全身酸痛,用手去挖雪,闷油瓶在雪层下面也努力地想钻出来。我使出了吃奶的劲去扒挖,唯恐稍微拖一下闷油瓶就会窒息。好不容易把人挖了出来,我手脚并用地爬上约莫四人饭桌大小的岩石,然后才将闷油瓶拉了上来。
抬头一看,崩塌的悬崖已经离我们十万八千里,敌人更是影都没了。
闷油瓶捏了捏我的肩膀,安心的力度让我回过头来,看见他脸庞发鬓都是湿雪,眼神深邃,嘴唇青白,狼狈得很。我虽然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估计也不比他好上多少。
“小哥,”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很想喊他,很想抱着他,胸腔里满满是死里逃生的欣喜。
闷油瓶比我更直接,伸臂狠狠地将我揽进了怀里,力度大得似乎想将我揉进体内。我用不亚于他的力度回抱,随即被他封住了嘴唇,舌头凶猛地进入了我的口腔,搅动撩拨着我的舌头,从牙关到舌底都舔过了他的激动,似乎像将我的呼吸都占为己有。冰冷的拥抱却像火一样燎原。我闷哼一声,拽住他的黑发努力回应,吻得眼前发黑也不想放开。
他还好好的活着,我俩还好好地在一起。
“吴邪,”闷油瓶贴着我的嘴唇,过长的刘海隔在我俩中间。他沾着雪花的手按着我的脖子,哑声告诉我:“没事了。”
“没事了。”我笑着咬了他唇瓣一口。“还是老子救的你呢。看你还敢不敢看不起我的鬼魂体质。”
“不敢了。”闷油瓶配合地说了一声,又凑过来跟我亲得难舍难分。
娘的,这闷油瓶接吻的技术一直在进步是哪样啊?不行,老子也得磨练技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