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星河灿烂。

马车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如梦似幻，渐渐消散……

烛火光照亮了唐绝尘那一副画满了沧桑的脸，一双仍然明亮的眼睛里泛出了浑浊的泪光。

卫玲珑倒了杯水，递了过去：“爹，先喝口水吧。”

老唐绝尘道：“我想喝杯酒。”

卫玲珑摇了摇头：“您少喝一些吧。”

昨日，唐绝尘就因为喝酒吐血而被郎中诊断其患有不治之症，如果不能静心疗养，戒酒戒伤的话，时日就不多了。

“好，喝水。爹听你的。”

老唐绝尘拿起来水杯，喝了一口。

“爹，你和娘后来找到宝藏了吗？”

“找到了，虽然费劲不小，但好歹是找到了。”

“然后呢？”

“我用这笔宝藏招兵买马，不到一年就打回了京城。这里面有一半的功劳要归功于你娘当初离间了唐厉和万里山。万里山一死，唐厉身边就没了能出主意的人。唐厉自知大势已去，便向我投降，让我饶他一命。我怎么会饶了他呢？他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留他个全尸已经便宜他了。再后来我就登基即位了，而你娘则成了皇后。”

说到这里，唐绝尘脸上没有一丝兴奋之色，反而更加惆怅。卫玲珑觉得他有事没有说出来，这是他不想提到的事情。

“那太上皇呢，找到蓬莱仙岛了么？”

“哪有什么蓬莱仙岛，父皇被骗出去后，不就死在了一群山贼手中。那些山贼，是受雇于唐厉。所以我说他十恶不赦，罪不容恕。”

唐绝尘说到这里，打了个哈欠。卫玲珑见他疲惫，就劝他先去休息。

唐绝尘也想再说了，起身回到了房间。他躺在床上，稍微回想起了那段不愿细说的经历：在他除去了唐厉，登基即位后，他的岳丈苏乾，便要夺他的皇位。原来苏乾不甘父亲将皇位让给唐家，一心想要夺回来。于是就利用唐绝尘和自己的女儿，让他们找到宝藏，推翻唐厉。苏乾深知唐绝尘对苏凌曦的感情有多深，于是就给苏凌曦下毒，以苏凌曦的性命为条件逼唐绝尘让位给他。

唐绝尘已经决定接受苏乾的条件，以禅让来换取苏凌曦的性命。但对父亲十分了解的苏凌曦知道一旦唐绝尘退位，必然会遭到苏乾的毒手。于是她谎称已经找到了解药，让唐绝尘不得退位。苏乾一计不成，便要杀了苏凌曦。为救苏凌曦，唐绝尘最终杀了他。

之后唐绝尘才知道苏凌曦根本没有，于是便请天下名医前来给她治疗。苏凌曦的毒最终是得解了，但也落下了病根。两人在位两年后，便心生倦意，于是唐绝尘便将皇位让给了贤王。他和苏凌曦则到一处无人认得的地方过上了简单的生活，并育有一女，名叫常乐……

卫玲珑躺在了床上，脑海里寻思而父亲唐绝尘说的故事。

现在不论这个唐国是不是真的存在，唐绝尘的故事都给了卫玲珑很大的启发，为她今后想要走的路指明了方向。她觉得刘业更应该听听唐绝尘的故事……

等等！

唐绝尘该不会知道她的真正身份，所以才会编这个故事，让她去找宝藏吧？

倘若是这样，那么唐绝尘故事里的唐国，对应的应该是已经灭亡的晋国……

想到这里，卫玲珑越发觉得这个唐绝尘很不简单，也很奇怪。但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唐绝尘应该没有恶意。他不愿说的事情，又何必去追根究底呢？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找到刘业，然后和刘业一起去寻宝。

刘业人在何处呢？

卫玲珑呆呆地望着帘帐，忽然间想到唐绝尘说的故事里面，两个心意相通的人可以通过月亮看到对方。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但卫玲珑还是傻傻地从床上起来，打开了窗户，望向夜空。

然而这天的夜空阴云密布，无月无星。

卫玲珑叹了口气，只得关上了窗户，躺回到床上。忽然间她想到自己老了以后，是否能够像唐绝尘一样将自己的故事告诉后人？或许说出来后，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翌日。

凌应前来向卫玲珑道别。今日他将前往京城，去参加先皇的葬礼。

“有刘业的消息吗？”卫玲珑几乎是每日一问。

凌应叹息着摇了摇头。

又一次失望后，卫玲珑生硬地挤出了一丝笑容：“凌庄主此行务必小心。”

“谢姑娘提醒。”

凌应走后，卫玲珑开始觉得一直在这里等消息不是个好主意。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唐绝尘，征询意见。或许是在凌家庄待腻了，唐绝尘想都没想就表示应该离开。

但离开之后该去哪里呢？刘业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是哪？

卫玲珑毫无头绪，想来想去，想得自己都快发疯了。

就在这时，唐绝尘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最危险的是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卫玲珑脑海里灵光一闪：莫非，刘业还在京城？

京城。

今日天气晴朗，微风。

秦洪让下人们将书房里的书都搬到庭院里，庭院里有一处平坦的空地，被称作晒书石。

每一年在天气好的时候，秦洪都会将书房的藏书拿出了晒一晒。搬书的事由下人来做，但晒书的事情是他亲自来做，偶尔也会让儿子帮忙。现在儿子在永平府统兵，这事儿就要自己干。不过他准备得到一位乘龙快婿，为了能让晁立尽快融入到秦家，他已派人将晁立找来。

晁立来到庭院便见到秦洪独自晒书，连忙上去行礼。

秦洪露出亲和的笑容，说道：“搭把手。”

晁立面露喜色，表现出非常喜欢书的样子。读书人，哪有不喜欢书的呢？

“老师的藏书可真多呀。”

“老夫平生最喜欢的两件事，一是饮酒，二是藏书。”

“咦？”

“怎么了？”

“这本《异侧论》的书，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噢，那是老夫闲着无聊时，自己所著，并非发表。”

晁立欣喜道：“可否容学生借阅？”

秦洪笑了：“拿去吧。”

晁立拜谢。

秦洪摇头道：“我们都快是一家人了，你怎么与老夫还是那么生分呢？晒书这件事情，老夫从来都是自己做，不过最年腰不太舒服，才让儿子帮忙。”

晁立明白了，秦洪让他帮忙晒书，是对他的信任，当即表示了谢意。

秦洪道：“你我之间不用谢来谢去的。今日找你来除了晒书，还有一事商议。”

晁立进入庭院就没有见到一个下人，就知道秦洪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关于钦犯刘业，他能从守备森严的天牢里逃脱，这便意味着他在朝中仍有不少党羽，此人活着终究是个祸害。朝廷已经派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搜寻此人，至今没有进展。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呀。”

晁立点头以示认同。秦洪找他来，是想让他出个主意。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所以主意早就有了。

“刘业身边的人，倒是可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