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儿走过来,把两个孩子带走,小猫儿连连回头,含泪的眼里,饱含着期望,可是他所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桉。
窗外,一缕斜阳照过来,光线刺得白宁不由自主伸手挡住了脸,太亮了,亮得他眼睛都有些发痛。走到窗边,正要关上窗户,一抹白色映入他的眼帘。
「哟哟,这不是尚琦相公吗?怎麽站在树下吹风,可不要着凉了,不然不知有多少男人要为你心痛呢。」
「伪君子。」尚琦抿着唇,眼神分外冰冷,「既然要丢弃他们,又何必花钱买回来。」
「你在同情他们?」白宁的笑容,在斜阳的映照下,更显温柔光彩。「我不知道,一个连自己的师父也抛弃不养的人,居然还有这麽丰富的同情心,可笑!」
「我的同情心,只会用在我自己身上。我今天来,是为了另一件事」说着,尚琦的脸色一变,「把舒儿和影儿还给我。」
「舒儿?影儿?是谁?」
「你不要装傻,舒儿和影儿是我花钱买回来的,就算你是鸨头,也没有权利把他们带走。」尚琦的声音里已经透出无比的愤怒。
「哦,你是说那两个漂亮孩子啊。」白宁抿唇而笑,「放心,他们好着呢,我让李爷把他们带走,也是为你好,你现在也是南馆里除我之外最红的小倌,怎麽能因为两个孩子而影响到客人们的捧场,我暂时帮你看着他们,等你有了足够的时间,就还给你,我知道,你老了之后还要靠他们来养活,调教的时候,可得小心啊,千万别调教出两隻小白眼狼。」
「白宁,你不要太过分。」尚琦气得脸色发青,在南馆,只有过了气的男妓,才有那个时间和空閒去调教囧囧,那至少也要再过三、四年,白宁分明就是不想还人。
「我过分了又怎麽样?你咬我啊!」嘴里说着狠话,白宁的表情却依旧是温柔妩脑,彷佛春风一样清新自然。
尚琦扑上去咬白宁,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两人的矛盾虽然深,但也没到撕破脸皮大打出手的那一步,所以白宁儘管嘴上说得狠,其实第二天还是把那两个孩子还给了尚琦。不管怎麽说,那两个孩子的囧囧契都在尚琦手上,白宁就是想抢,也抢不过来,闹上这一出,不过是给尚琦一个下马威而已,提醒尚琦不要忘了,南馆眼下的当家人,是白宁而不是别人。
南馆两大红牌之间的争斗,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以前郑猴头在的时候,还不敢做得太明显,到如今,显然双方都毫无顾忌,比人脉,争客人,日益激烈。
但对于南馆本身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两大红牌的直接对决,带来的是源源不断的收入,虽然少了玉琉这个红牌,但是生意反而变得更好了,那些恩客们,彷佛对白宁和尚琦之间的对决,非常感兴趣,甚至有人坐庄开局,赌他们的输赢。
白宁的形势其实很不妙。
红牌之间的争斗,真正比的,不是赚钱的手段,而是各自背后的靠山。自从前任知府伏法之后,新来的知府大人就成了必争之人,谁抢先得到这位一方父母官的欢心,谁才能真正立足不败。
这位知府大人,是典型读而优则仕的那种人,年纪很轻,据说跟御史韦勉是同科进士,初入官场短短几年,就能溷到知府这个位置上,显然也是有能力有背景,这样的人,脾xing上还留存着几分文人气质,所以对尚琦所表露出来的清高自洁很是讚赏,而白宁的放荡肆意,更讨那些久经风月的恩客们的喜欢。
面临这样的形势,白宁反倒激出一股不服输的气势。越发地跟那位新任知府大人卯上了,时不时地就发贴请知府大人来听琴,虽然十次里最多也只能请到二、三次,但也足够让白宁暂时抵住尚琦的风头。
但这样的争斗,带给白宁的却是无尽的疲惫感,偶尔的放鬆,就像是冬日里的一盏热茶,让人眷恋不已。
第二章
难得的轻閒是因为原本请白宁游湖弹琴的一帮纹裤子弟,突然改变主意了,要到郊外狩猎,白宁跟着他们走到半路,惊了马,摔到地上把胳膊折了,这下子别说狩猎,连琴也弹不成了。
这本该是一件坏事,不能弹琴就意味着他失去了和尚琦争斗的最大的武器,不过白宁并没有因此而焦躁,反而安心享受起这难得的轻閒时光。
进退得失,是该好好琢磨一下了,白宁要的不是一时的风光,而是对整个南馆的控制权,不能因为一时意气而丢了最重要的东西。
清晨的阳光很温和,草叶上的露水还没有完全干透,折了的胳膊断断续续地疼痛,使白宁无法继续安睡,早早地起身,沿着池塘边的小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院,在一间破旧的房屋前停住了脚步。
已经快两年过去了,房屋里隐隐约约似乎还有熟悉的香味传出来的,彷佛那个人依然存在,但是挂在门簷下的蛛丝,却无言地述说着这间房屋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的事实。
有些事情,既使是时间也无法磨灭它的存在,有些人,既使是消亡也无法让人忘记。这间房屋曾经的主人,正是白宁永远也无法忘记的那一种人。
绵绵的涩痛,如针扎,似磨碾,痛入心扉。
「白宁相公不好了」
景儿惊慌的声音,打断了白宁的追思,随手拨了拨有些散乱的头髮,他澹澹地问:「别慌,出什麽事了?」
景儿呼呼地喘着气,一隻手指向另一个方向。
「柴房柴房那边打起来了」
「谁和谁打起来了?」白宁漫不经心,监坊之地,三教九流,打架不过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尤其是妓馆里,争风吃醋,哪天不打个几场,不过因为有李禄镇着,一般都闹不大,景儿今天这麽慌张,反而是眉尖突然一跳,柴房?苍冽?不会是李禄真的把他当沙包打着出气去了吧。
「李、李爷被柴房新来的哑巴打打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