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凌冱羽在慕容仲武肉痛的目光中吃了个酒足饭饱。虽然肚子胀到差点直不起身,可敲诈损友吃免钱饭的愉悦还是让他感到无比地心满意足。
可这份愉悦还没持续多久,苦果便旋即降临了。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尤其是请客的人还没付钱、自个儿又因吃得太过爽快导致行动不便时,这最后的一点底气便也消失得一乾二净了。也因此,当慕容仲武的轰情由「肉痛」转为「得逞的奸笑」、告诉他和那海青商肆的代表会面的地点是漳州城中最著名的青楼绮罗阁时,凌冱羽心下纵有万般不愿,却也只得一脸吃鳖地闷声点头了。
难怪早先谈话时随便说说都可以牵扯到青楼,敢情慕容仲武早就在为这事儿做铺陈了!可他不但浑然不觉,还为了蹭饭饭就这么一脚踏入了陷阱中……今天他可终于体会到「无奸不商」这句话的真正涵义了。
「唉……要早知道是在青楼,我说什么也要再蹭个十顿八顿的才够本。仲武也真够狡猾地,居然还装得一副吃亏上当的样子……」
一想到当时自己还对蹭饭之事行些下好意思,即便是已事隔多口的现下,凌冱羽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只足气归气,饭也吃了、诺也许了,极重信义的他无论再怎么不满,仍只有乖乖照办。
而这也正是少年此刻正拖着脚步极不情愿地于大街上缓缓前行地原因。
华灯初上、夜幕低垂,寻常商铺早巳收摊,会在如此时分仍继续营业的,除了一些客栈饭馆外,便只剩下酒色睹这三大营生了。
看着沿途上几间灯火通明的酒楼,凌冱羽面上哀怨之色不由得又深了几分。
「若真有要事相谈,酒楼下也是个好地方么?为何非得上妓院不可?看来那海青商肆的管事也不是什么好鸟,搞不好根本就足个酒色过度的糟老头」
喃喃自语着的同时,以往曾在青楼见过的丑恶嘴脸浮现,让少年当下不仅倒足了胃门,更连带忆起了那个令他对妓院如此深恶痛绝的理由。
一切还要从十多年前说起。
凌冱羽幼时颇为坎坷,自小便因瘟疫而失去了双亲,收养他的远亲叔婶也在他八岁时先后因病过世,只留下他与从兄云景相依为命。幸得两个孩子都还算聪明伶俐,靠着给镇上富户帮佣做工赚点小钱和街坊邻居偶尔的善心接济下,虽离衣食无虞尚有极大的距离,却也勉强构得上温饱。
对那时的凌冱羽而言,生活中最大的乐趣,便是外出跑腿时听镇上往来的客商谈起旅途中的种种见闻了。外头世界的多彩多姿教年幼的他十分向往,总盼着哪一天能像那些个豪杰般闯荡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
可这样简单却平顺安乐的日子却没能持续多久——一股流窜而至的盗匪,轻易地便毁去了一切。唯一的栖身之所被人火焚毁,他和从兄云景更为躲避流寇的追杀而在逃难的过程中被迫跳崖坠河。凌冱羽虽侥幸给当时乘船南下的陆涛一行救起,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却已在坠河期间被大水冲得失散了。
对一个不过九岁的孩童来说,连要想活下去都已是极不容易的事,更遑论找到生死不知、下落下明的亲人?若非yin错阳差给黄泉剑聂扬收做了开山兼关门大囧囧,又因而认识了同门师兄白冽予,单凭他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只怕连一点边儿都摸不着。
尽管他能提供的线索极少,可经由擎云山庄庞大的情报网,却仍在数年间多少得到了一些消息。只是,凌冱羽无论如何都没想过:当他艺成下山后,自师兄处得知的……会是那样残酷的消息。
云景并未因坠河而不幸溺毙,可等待着他的命运,却也下比就此身死好上多少。
不同于凌冱羽被陆涛救起并因而得遇机缘的好运,根据探子的追索,云景当时十有八九是给人贩子捡了去。而在几度辗转后,落入了关中一带的卢姓人牙手中。
那卢姓人牙买下的多半是相貌上佳的男女童,枧情况加以调敦再卖到秦楼楚绾接客,或直接让大户人家收做侍妾、囧囧、云景本就容貌秀丽,还曾险遭流寇首领侵犯,这下自然是沦入了火坑。
得知此事时,凌冱羽震惊之余更是无比自责懊悔,开始想方设法寻到云景去向以将其救出——然而,还没等他找上门,那卢姓人牙便因与人结仇而被杀身亡其经手的相关账册也就此亡佚。要想找到云景的下落,除了一一询问与那卢姓人牙有关的人辗转推敲出线索外,再无其它方法。
凌冱羽之昕以偶尔会有两、三个月以上的时间不在岭南,原因便在于此。幸好他本就擅于与人打成一片,又得师兄手下情报人员指点,就算找不到云景的线索,也能将在打听的过程中打听到的各式秘辛卖给白桦,以此换取有利于行云寨的情报。
——可直至今口,几经探寻,凌冱羽不但没能找到失散多年的长兄,更因听多、见多了那些个青楼女子光鲜外表下的辛酸而深深厌恶起这一切。只要一想到云景此刻仍身处火坑之中、仍经历若这样难堪的……他,就怎么也没法允许自己做出那种美其名为「寻芳」、实则为嫖妓的事情。
也因此,尽管在探问消息时总不免要出入花街柳巷,可除此之外的时日,凌冱羽却总是能避就避的。就如这次,若非着了慕容仲武的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赴约的——只是眼下纵百万般不愿,少年所能做的,却也只有认命前行、并在心底默默朗盼那海青商肆的管事能识相点,别做出什么惹毛他的举动而已。否则以他此时的心情与自制力,到时虽不至于闹出人命,不欢而散却是必定的结果。
也在他浮想联翩的当儿,此行的目的地已然映入眼帘。扑面而来的脂粉香气和莺声燕语教凌冱羽不由得微微一颤,虽已竭力保持平静,原先笔直前望的曰光却已转为闪躲,配合着脚步有意无意地避开那一个个正沿街拉客的曼妙身姿。
可他终究是小看了那些姑娘赖以营牛的腻人功大。
眼看绮罗阁已在前方不远,凌冱羽止想加紧脚步赶过去呢,阵阵香风却已由左右包夹而来。不愿太引人注目而未使用轻功的结果,便是此刻给两副纤细柔软的躯体一左一右紧紧攀了上的身子。
「哟!今儿个是吹了什么风,竟把凌公子吹到这儿来了……久久不见,公子还是一样俊俏迷人,不枉姊姊日夜惦记呢!」
「冱羽自也十分想念姊姊,可那俊俏二字却是万不敢当的。况且真要说迷人,也是冱羽给姊姊迷住了才是?!」
凌冱羽含笑回应道,略带调笑的音调听不出半丝勉强,丝丝欲念却已伴随着阵阵躁热窜起——他虽相当洁身自爱,却毕竟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那落于颈侧的缕缕气息及此刻正紧蹭于左臂上的某种温软无不刺激、囧囧着他。为免一失足成千古恨,少年也只得逼皆自己收摄心神、目不斜视地凝视着眼前的面容。
比起衣襟下微露的一方凝脂和峰峦,女子美丽的容颜反倒还要「安全」得多。
可如此应对自然没可能打消女子地热情,攀附着少年的温软瞬间又挨近了几分:「真是的,凌公子的嘴还是一样的甜……怎么样,今儿个既然都来了,就到姊姊那儿住宿,让姊姊好好服侍——」
「那可不成,要过夜也得来咱们百花楼才对,是下是呀,三当家?」
来自左侧聚芳园的邀请才刚响起,便给右侧百花楼的姑娘不甘示弱地打了断,最后的那一声「三当家」更是甜得让少年浑身为之一酥——可这还不打紧,真正让凌冱羽手足无措地却是那只牵引着自个儿手掌住那酥胸行去的纤纤柔荑,以及左侧宋芳园姑娘不甘示弱地轻赠上耳畔、颈侧的双唇和随之流泻的呢喃:「百花园的黄毛丫头哪有什么魅力呢?凌公子还是来来芳园吧!姊姊会好好教」怎么成为一个男人的……」
饶是凌冱羽已不断秉持苫「非礼勿视」的原则不住下看,心中更不住默念着「色即是空」、「红粉骷髅」以浇熄欲火,如此直接的挑逗还足让着全无经验的少年瞬间胀红了脸,仓隍之下便门算用上真功夫挣开「束缚」拔足遁逃——可还没付诸行动,一个让此刻的他又爱义恨的声音却已自前方传来:「两位姑娘,小弟有事借凌公子一闸,还请两位暂时撒手,晚点再争吧!」
恨,自然是因为来人便是导致自个儿此刻惨状的始作俑者,爱,则是因为此刻能让他不至于狼狈遁逃的,也就只有这个家伙了。
一想到这,尽管心情有些复杂,凌冱羽还是忍不住向友人投以了求助的目光。如此「爱恨交织」的表情衬上仍旧残着红霞的面庞,让瞧着的慕容仲武不由得一阵好笑,一个上前将他硬是由两女之间「拔」了出来。
「这么着急着抢人,二公子莫下是吃醋了吧?」
见来人就这么硬生生地把「香饵」抢走,两名姑娘虽不好得罪他,却仍是半开玩笑地含怨矫嗔道。偏生幕容仲武也是玩闹惯了的人,听着这话下仅没有否认,反倒还嘿嘿一笑、故作占有地紧紧揽住友人肩头:「若我说是——呜!」
玩笑才开到一半,便因袭上腹部的一记肘击而转为哀鸣。慕容仲武哀怨回眸,只见前刻还可怜兮兮地向他求助的少年此刻正沉着一张脸冷冷瞪视着他。极具威吓力的表情让他只得干笑两声。朝两女挥手告别后领着友人往位在前方的绮罗阁行去。
「呜呜呜……你这小子,也下想想是谁把你从魔掌中救出来的?下手居然这么狠……」
「要不是你这浑蛋把地点安排在此,我把得着受这种罪吗?」
「……你真生气了?」
「我上火行不行?」
积累以久的怨气在脱离险境的同时瞬间转为雄雄怒火,让凌冱羽即便已远离了方才的软玉温香,却依旧难以抚去晕染爽颊的嫣红。瞧着如此,慕容仲武虽不想让贵客久候,却仍只得将他拖进一旁的巷子里先好好冶静一番再说。
凌冱羽的本事虽好,未及弱冠的稚龄却在象微着他的不凡的同时也成了他的致命伤。略带青涩的俊秀外表用来败敌是不错,却绝不适合用在力求对等的谈判上,更别提这样「稚嫩」的表情了。少年自个儿也清楚这点。也下需慕容仲武讲明便自倚墙调息起来。
他对心绪的控制不差,身体的本能却不是那么容易压抑的。面上表情虽已恢复了平时的从容,可过剩的血色还是足过了好一阵后才勉强得以敛下。
「真下考虑我的提议么?」
因少年略显狼狈的模样而有此言,一旁守着的慕容仲武边帮着他整理方才给姑娘们蹭乱的衣衫边叹息着问出了声,「男人的本能町不是说压抑就能压抑的,还是找个女人长长经验吧!至少以后遇上这种——」
「你会出来寻人,表示贵客已经到了吧?刻下与其谈论这些,还不如说说正事来得好时至今日,你都仍末跟我说过这贵客确切的身分。」
没有回答而是转而问起了今日之约,凌冱羽神色语气一如平时,避谈之意却已十分明显。如此态度让慕容仲武纵有千言万语在心,却也只得再度一叹,依友人之意边前住绮罗阁边同他低声介绍起贵客来。
贵客姓崔,名京云——一听就是个颇为贵气的名字——乃海青商肆之主霍景心腹,在海青商肆之中虽无正式的职位,地位却与霍景手下的三大管事相当。据说他匝受霍景信任,时常代替他到各地视察商号和寻找商机,颇有几分「代天巡狩」的巡按味道在。
听到此处,凌冱羽对此人的印象不免有些改观——他虽没见过巡按,可依说书里头的内容来看,总不脱个体察民心、正气凛然的形象吧?只是这念头才刚起,便又给幕容仲武接下来的说明生生逆转了。
原来,这趟会面的地点之所以会给安排在绮罗阁,全是为了投贵客所妤——慕容仲武得父兄叮嘱,对这次的会面极为重视,故尽管清楚凌冱羽对青楼匝为厌恶,还是为了迎合贵客而硬着头皮安排了下。
他这也是吃定了凌冱羽守信讲义气的xing子,知道以两人的交情,凌冱羽就是再不愉快也不会真的失约。只是做归做,心底毕竟还是有些愧疚的,是以方才他虽给凌冱羽又是肘击义是怒瞪的,却未表示出一丁点儿的不满。
听到这儿,凌冱羽对那贵客的恶感虽未有分毫减轻,心下却已再无责怪友人的意思。他并非不明事埋之人,略加思量便也明白了幕容仲武的的难处。不说别的,单看友人不仅将地点安排在这于邻近数郡首屈一指的青楼,更不惜砸下重金订了位于二楼东厢、隐蔽幽静且景观一流的绫景厅这点,便可想见他对此事的看重程度了。
即便以凌冱羽如今的身份,也从未有机会上到这块得名、利、权兼具才能入得的地方。在慕容仲武的引领下上了三楼,称得上陌生的环境让他忍不住好奇地四下打量了番,同时轻凑近友人耳畔、聚音成束细声道:
「这趟还真是见识了……没想到你竟舍得订这种地方?」
闻言,慕容仲武不由得一阵苦笑,有心说明一下自个儿的苦楚,却又因不懂这等精细工夫、忧心直接答话会让前方厢房内的贵客听到而只得以指代口,在少年背上先后写了「京城」、「岭南」二词。后者忍着痒略一思索,旋即恍然——贵客是打京里来的,眼界自然极高。绮罗阁在岭南或许称得上首屈一指,可若放到了京里,这档次怕却只能勉强构上个中等……恒义生极看重这位贵客,自然不会舍不得这点钱。
只是一想到那「投其所好」四字,凌冱羽脑海中便忍下住又浮现了一名吧头大耳、满面汕光的中年男子搂着几个花蝴蝶似的美人儿猥亵调笑的模样。才刚平复的眉心立刻再次纠结,却因房门已近在眼前而只得勉强压抑了下。深吸了门气后,凌冱羽肩背一挺、神色一端,先前嬉笑怒骂的少年神情再下复见,取而代之的是年少有为的凌三当家,岭南最出名的青年才俊。
也在他这一变之间,前头的慕容仲武已在一声轻咳示意后推开房门、将他引入了包厢之中。
——饶是凌冱羽早已做足了准备,可进到包厢、隔着友人背影望见里头端坐着的身形时,原已肃起的面容还是闪过了一丝讶色。
包厢里有美人,却没有预想中被无耻富商亵玩的yin乱画面,而是穿戴得整整齐齐、一丝不露地捧着酒壶侍立于旁;至于房中的正主儿、那位来自北方海青商事的崔京云么,更是与想象中好色猥琐的形象差了个老远——这人,却竟是月余前凌冱羽于深林中偶遇、勉强称得上有一饭之交的那名锦袍男子!
即便两人曾相处过的时光短暂如斯,可那张俊逸的面庞、那双泓若深潭的眼眸,以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那份难以揣度的沉着气质,却仍让凌冱羽一照面便认出了他。由友人处听来的情报、名姓与眼前的身影相结合,让少年心底一瞬间竟起了几分赞叹。
若是如此人物,就算喜于流连青楼,想必也是风liu而不下流吧?
虽知这下过足以貌取人所衍生的偏见,可凌冱羽对此人却已再升不起分毫恶感。思及此刻仍带在身上的那片金叶,原先刻意摆出的肃然已然转为发自心底的笑意,从容而又带着几分期盼的。
——-人世间所谓的缘分,怕也莫过于此吧?
这相少年由惊而喜、从而心生感叹,同样望见了他的锦袍男子崔京云面上却是分毫波澜
未起,只在相对视的眸中隐透出一分带着兴许玩味的打量,不知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一如他当初所判断的那般深不可测?只是还没等凌冱羽有个定论,对此毫不知情的慕容仲武依然担起了中介的责任,身子一避让双方再无阻隔的面对面,同时朝两个个人各施一礼,起唇到:「感谢两位贵宾拨冗赏光,小弟不才,今日便厚着面皮当一回介绍人替二位互相引荐一下。」
脱口就是这么一串话,用辞虽是客套的应酬套路,却已在话中将贵客与友人放到了相等的地位上,「崔爷,这位就是咱们岭南武林年轻一辈的翘楚、行云寨凌冱羽凌三当家:三当家,这位是代表京城海青商肆的崔京云崔爷。」
「久闻凌三当家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崔京云虽给慕容仲武奉为上宾,却未因而自恃身分。后者话音方起,他便已起身向少午拱手致意;话音方止,他已是一个施礼,配合着送出了一句恭维。
这等套路凌冱羽不知听过、见过多少次,本不该再有什么心绪起伏的。但此刻由崔京云口中道来,虽知这不过是客套,却仍让少年罕有地起了。几分欣喜自豪之意……倒不是对方语带谄媚、曲意奉承,相反地,崔京云身上那种沉着白若的气度让他带上了几分傲,却又下是那种傲气凌人的町恶态度,而是源自于对己身的强大自信。由他口中道出的恭维不卑不亢,却偏又让听着的人有种为其认可便足称荣耀的矛盾感受……在凌冱羽的记忆中,与己同辈而又有类似感觉的,也只有东方大哥一人了:他自小便把师兄白冽予当成了长辈看待,自然不算在这一类里头。
但这诸般心绪毕竟只在一瞬之间。崔京云一句方罢,少年便已含笑回礼,道:「冱羽见识浅薄,不敢违心道出气‘久仰‘二字。可崔爷的形貌气度确实卓然不凡,让人初见惊艳,再见便不由得心生慑服了!」
这话乍听像是「诚实的恭维」,却已在用词间点出了两人曾经见过的事实。一旁的慕容仲武品味出这点,不由得为之一愣。凌冱羽怎会识得崔京云?
可他自然不会冒失地问出「你们怎会认识」,而是选择了旁观以静待事情的发展。
只见崔京云闻言双眉一挑:「二次萍水相逢还能得三当家记挂,可真是崔某的荣幸。上回下知三当家身分,言谈间多有失,还望三当家莫要见怪。」
「哪里,对陌生之人百所戒备乃是人之常情,真要说来还是冱羽啻突了。」
顿了顿,少年自怀中取出那枚一随身携带的金叶将之递给了对方。
「既然有缘重逢,这金叶子就还给崔爷吧。我可不是奸商,几片烤肉值不了这么乡钱的。」
「吃的人认为值就已足够,崔某既已将这金叶子给了出去,便没有收回的打算。」
婉拒的音调十分客气,却又在言词神态间、明白表露出不容违抗的坚定。一瞬间流露的惊人气势令少年先是一怔,凝望着的目光旋即带上几分玩味。
虽早清楚此人绝非寻常角色,可那种属于上位者特有的威仪让少年冉一次修正了心底的估量——看来不论这种事成与否,他都得上白桦一趟了。像催京云这样不简单的人物,不好好认识一番怎么成?
诸般心思只在?那间。一旁的慕容仲武见气氛有些僵住,才正打算开口援颊呢,却见友人眼珠一转、唇角勾起。原先直望着崔京云的目光已改而投向自己。
「仲武兄,这绮罗阁下知是否有什么特别值得一尝的吃食么?」
「特别值得一尝的?这可从四方面来说。论茶,乃是去年秋产的上奸碧螺春。二湖酒,则以用鲜果百花精酿的『吟春』为最……至于菜肴么,金华脆蹄不轮城西三喜楼的;点心的芸豆香糕亦是岭南一绝!只可惜来此宴饮者,少有纯为品尝美食而来。这些茶酒菜点,还是几年前经那江湖上有名的高手柳方宇柳公子点评才声名得显呢!
「喔!原来柳大哥也曾是此地的座上嘉宾?既然如此,就当是给柳大哥捧个场……仲武兄,便劳烦你以这片余叶为酬,替我点:盟『吟舂』吧!」
这趟本是慕容仲武宴客,可凌冱羽却找了个借口买酒,自然是为了将那金药换种方式还给崔京云!!酒来了,又岂柯他一个人独饮的道理?到时崔京云杯酒下肚,凌冱羽的目的便也达成了。
慕容仲武也明白这点,自不会笨到说出「这趟我请客,你何必破费」的蠢话来。当下接过余?颔首道。
「如此,就请二位梢候片刻,我去去就来。」